谐和使者号脱离跃迁的瞬间,秦风就感觉不对劲。
不是视觉上的不对劲——星空看起来很正常,熟悉的螺旋星系,闪烁的恒星,甚至还有一片瑰丽的星云在远方舒展。
是感觉上的不对劲。
莉亚第一个捂住额头,脸色苍白:“空……空洞……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索菲娅展开疗愈感知,金色光晕刚出现就像被无形的手掐灭:“情感真空……这里是一片情感真空地带!”
铁壁的扫描结果出来了,数据让他骂了句粗口:“所有读数都正常,但就是哪里都不对劲。等等……我调到意义波谱扫描……我的天!”
全息屏幕上,原本应该五彩斑斓的意义波谱,此刻是一片死寂的灰白。
“意义场归零,”铁壁的声音紧绷,“这里的所有事物都失去了‘意义附加值’。那颗恒星?只是一团燃烧的气体,没有‘温暖生命源泉’的意义。那片星云?只是尘埃和气体,没有‘宇宙艺术’的意义。连空间本身都只是坐标集合,没有‘存在场所’的意义。”
影刃的维度视觉看到更可怕的东西:“有东西在‘吃’意义……我看到意义流从所有物体上被抽走,流向星系中心的某个点。就像……整个星系的意义在被虹吸。”
通讯频道里传来那个求救文明——他们自称“暮歌”——最后一段完整信息:
“它们来了……虚空吞噬者……它们不吃物质,不吃能量……它们吃意义……我们的诗歌变得空洞,我们的科学失去探索欲,我们的爱变得只是化学反应……救救我们……在我们完全忘记为什么存在之前……”
信号到此中断,只剩下一义真空导致的静电噪音。
“全速前进!”秦风下令,“目标暮歌文明母星!莉亚,用星语者能力持续广播‘意义锚点’——任何还残留意义感的东西,都会被你的广播吸引!”
莉亚咬牙点头,她的眼中开始流转星光,一股微弱但坚定的“意义感”以她为中心扩散——那是生命对存在的确认,是面对虚无时的坚持,是“即使一切无意义,我仍选择有意义地存在”的宣言。
飞船冲入星系内部。沿途看到的景象令人心寒:
一颗应该充满生机的星球,表面城市完好,但所有活动停止。居民们站在街道上,仰望着天空,眼中什么都没有——没有希望,没有恐惧,没有好奇,只是空洞。
“他们还活着,”索菲娅的疗愈感知扫描着,“生理机能正常,但意识层面……空了。所有赋予生命意义的东西都被抽干了。”
另一颗星球上,一座巨大的图书馆正在燃烧——不是火灾,是书籍自行燃烧。因为书中的知识已经失去意义,文字只是墨迹,故事只是排列,真理只是陈述。
“意义消亡导致物质层面的连锁反应,”铁壁记录着数据,“当一件事物被认为彻底无意义时,它就开始从存在层面解体。这是唯心主义物理学的极端体现。”
影刃突然指向星系中心:“那里!虹吸的终点!有个东西……不,不是东西……是意义的‘空洞’本身!”
团队看到了它。
虚空吞噬者没有固定形态,它是一片移动的“无意义领域”。所到之处,色彩失去鲜艳,声音失去旋律,思想失去深度,情感失去温度。它不是黑色,不是白色,是“无色”;不是寂静,是“无音”;不是死亡,是“从未活过”。
而此刻,这个直径超过行星的虚无领域,正笼罩在暮歌文明的母星上空。母星表面已经有一半陷入彻底的灰白——那部分的居民已经开始自行解体,化作无意义的粒子消散。
“直接攻击无效,”铁壁快速分析,“它不反射能量,不占据空间,它更像是……一种概念性存在。要对抗它,必须用概念性武器。”
“概念性武器……”秦风想起图书馆之战,“就像我们用‘多元思想共存’的概念对抗极端主义那样?”
“类似,但更困难,”索菲娅脸色凝重,“这次要对抗的是‘无意义’本身。我们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意义概念’来对抗。”
莉亚的星语者能力突然捕捉到一丝微弱的波动:“等等……母星上还有意义残留!在……在地表以下!很深的地方!有个东西在抵抗!”
扫描图显示,母星地核深处,有一个强烈的意义源在闪烁。虽然被虚空吞噬者压制,但它坚持着没有熄灭。
“那是什么?”影刃调整维度视觉,“我看到了……是个意识集群!暮歌文明最杰出的思想家、艺术家、科学家……他们在地下避难所里,用集体意识维持着一个‘意义圣殿’!”
“那就是我们的目标,”秦风做出决定,“我们降落到那个避难所,联合他们的力量,构建一个足以对抗吞噬者的‘意义领域’。”
“但怎么穿过吞噬者的领域?”铁壁问,“飞船进入那片无意义区域,可能瞬间失去所有系统意义——引擎失去‘推进’意义,护盾失去‘保护’意义,我们甚至会忘记自己在飞船里。”
秦风看向莉亚和索菲娅:“用你们的共鸣能力。莉亚,持续广播星语者的‘存在确认’;索菲娅,用疗愈能量包裹飞船,定义‘这是一艘承载生命和希望的船’。我和你们一起,用伦理共鸣定义‘我们的行动有价值和意义’。”
“意志对抗概念,”影刃搓手,“我喜欢这个挑战。”
“铁壁,你负责技术层面,一旦我们的意义场不稳定,立刻用任何手段提醒我们——哪怕是物理疼痛。”
“明白。”
谐和使者号调整航向,直接冲向那片无意义领域。
进入领域的瞬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种恐怖的“剥离感”。
舷窗外的星空没有变,但不再“美丽”;引擎的轰鸣还在,但不再“有力”;同伴的脸还在眼前,但不再“亲切”。
“我在……做什么……”莉亚的眼神开始涣散,“为什么……要抵抗……一切都无所谓……”
索菲娅的金色光晕剧烈波动:“坚持……我们……必须……理由……”
秦风感到自己的思维正在被格式化。所有做过的事,所有救过的人,所有相信的理念,都开始失去重量。一个声音在他意识深处低语:
“放弃吧。存在本身是偶然,意义是幻觉,挣扎是徒劳。接受虚无,那才是最终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