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能,而是不屑。
林昊那一击,不过筑基中期的蛮力,在她眼中,连蝼蚁扑翅都不如。
可这具身体太弱了,经脉枯竭,丹田破碎,连最基础的灵力都难以凝聚,稍一动用神魂之力便如刀割神台。
她只能任那一脚将她踢跪于地,膝盖撞击石板的闷响,在寂静的祠堂中格外刺耳。
“哈哈哈!”林昊仰头大笑,趾高气扬,“今日退婚,乃我林家恩典!你这废人,还不谢恩?”
谢恩?
凤栖梧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极轻,极冷,仿佛从九幽深处渗出的寒霜。
她缓缓抬头,目光透过湿漉漉的黑发,直直落在林昊脸上。
那一瞬,林昊心头猛地一沉,笑意僵在嘴角——那双眼睛,不再是先前的怯懦与绝望,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不……不是尸体。
是死神。
“你……你看什么看!”林昊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吼道,“再敢用这种眼神看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无人察觉,就在凤栖梧心神激荡之际,眉心骤然一热。
嗡——
一道微不可察的波动自识海深处荡开,一枚古朴至极的黑戒,凭空浮现于她右手无名指上。
戒指通体漆黑,表面刻有繁复到极致的远古纹路,隐隐有星河流转其中,仿佛容纳着一方宇宙。
【归墟戒】!
她的神魂伴生神器!
万年前,她以自身精血炼化此戒,封印神魂残念,藏纳无数天材地宝、神兵秘典。
哪怕如今神魂未复,修为尽失,这枚戒指却始终与她同在,如影随形,永不离弃。
此刻,戒指微微震颤,似在低语,似在共鸣。
凤栖梧心头剧震,几乎要脱口而出:“你还活着……”
可她没有。
她只是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青石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痛吗?
这点痛,比起她在归墟之下被亿万道禁制撕裂神魂的折磨,不过是拂面微风。
可这具身体的原主,却早已痛得灵魂崩裂。
就在她夺舍苏醒的刹那,识海深处便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哀鸣——那是原主残留的意识,像风中残烛,摇曳欲灭。
“别……不要丢下我……”那声音虚弱至极,带着长年累月积压的恐惧与屈辱,“他们骂我是废物……说我玷污凤姓……青瑶是唯一对我好的人……可我也快撑不住了……求你……救救我……”
凤栖梧沉默。
她不是来救谁的。
她是来复仇的。
但这具躯壳中的执念,这份被践踏至尘埃的悲鸣,却像一根刺,狠狠扎进她早已冰封万载的心。
她曾是万界始祖,执掌天道,俯瞰众生。
可如今,她的血脉后裔,竟被人当众羞辱、当作祭品献出,连尊严都被踩在脚下!
“此身虽衰,却仍流淌着神凰之血!”她心中怒火滔天,神魂震荡,残存的始祖威压轰然爆发,“此族虽败,却仍是本座亲手缔造的凤氏正统!谁给他们的胆子,践踏我的血脉?谁允许他们,将我视作可随意丢弃的祭品?”
她以残存神魂强行镇压原主意识,如洪流冲垮堤坝,将那缕即将溃散的灵魂硬生生按回识海深处。
“听着。”她在心底冷冷开口,“你若想活,便闭嘴。你若想报仇,便看着——本座如何,让这世间所有人,跪着仰望凤姓!”
原主的哀鸣戛然而止。
仿佛有一道光,照进了永夜。
凤栖梧缓缓抬起手,指尖颤抖,却坚定不移地抚上【归墟戒】。
心神沉入戒指空间——刹那间,她感知到了!
最外层区域,一片被封印的药园中,竟有一株微弱的青光在闪烁!
那是……涅盘青露草!
传说中可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在荒古时代也不过是她后花园随手栽种的杂草之一!
此草蕴含涅盘之力,哪怕肉身成灰,只要一息尚存,便可重塑经脉,重燃灵根!
虽仅存一株,且因神魂未复无法完全开启药园,但她以始祖神念强行撬开一线封印——
细微的碎裂声在识海响起。
下一瞬,一株青光流转的小草悄然枯萎,化作一枚晶莹剔透的丹丸,落入她掌心。
丹成刹那,清香弥漫,隐含大道韵律。
若叫外界那些为一枚筑基丹抢破头的修士看见,怕是要当场跪下叩首!
可凤栖梧只是静静凝视掌心丹药,眸光幽深如渊。
“既然你们想看废物跪着……”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却带着令人窒息的杀意,“那就让本座站起身时,碾碎你们的头颅。”
她缓缓合拢手掌,丹丸融入血肉,药力瞬间化开。
一股暖流自掌心蔓延,如春水破冰,悄然修复着枯竭的经脉,温养着破碎的丹田。
虽不足以让她立刻恢复修为,却已唤醒了沉睡的生机。
她,正在归来。
林昊还在得意洋洋地嘲讽:“凤德庸,这婚退了,你们凤家最好赶紧把这废物送走,别脏了我们林家的地!”
凤德庸连连点头:“自然自然,明日就送她去林家为婢,绝不敢耽误贵人事宜。”
没人注意到,那个曾被他们肆意践踏的少女,正缓缓握紧拳头,指尖泛白,血迹未干。
也没人知道,一场风暴,已在无声中酝酿。
翌日清晨,凤家正厅张灯结彩,却非喜事。
退婚仪式,移至正厅举行。
宾客云集,皆为周边小族与依附势力,或坐或立,目光或怜悯、或讥笑,等着看凤家如何颜面扫地。
林昊高坐主位,锦袍华服,意气风发。
仆从端上一碗浊水,置于厅中。
“既无灵根,修道无望,今日退婚,赐此清水,已是仁至义尽。”林昊朗声道,嘴角噙着轻蔑的笑,“凤栖梧,还不上前领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