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期已过,九瓣紫莲绽于月下,星河露珠凝于玉盏。
药香弥漫十里,惊动城中修士纷纷侧目。
而此刻的周掌柜却如坠冰窟。
他站在城主府大堂中央,脸色铁青,手中茶盏碎了一地。
衙役战战兢兢不敢抬头,只低声回禀:“周大人所托之人……已被监察司革职查办。银票原封不动退回,还附了一道谕令——‘凡打压凤家药园者,以叛宗论处,族诛不留’。”
“放屁!”周掌柜怒吼,声音都变了调,“什么老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她爹我都能打得满地找牙!现在倒好,一个废脉少女种了几株破草,就成了供着拜的祖宗?”
他双目赤红,额上青筋暴起,脑海中闪过柳药师被抓前那一句疯言:“逆五行阵……她改了古方……星辰引露不是为了催熟,是为了唤醒沉睡药灵……这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丹道!”
想到这里,他浑身一颤,随即又狞笑出声:“再厉害又能如何?修行为本,根基不稳,终究是空中楼阁!她没背景、无靠山,我就用银子把她活活压死!”
夜色未散,周掌柜便亲自奔赴商会密会。
三更灯火下,他拍案而起:“明日开始,凤家所有丹药,一律压价三成收购!我不但不让他们卖高价,我还要让全城都知道——他们的东西不值钱!谁敢代售,踢出商会!谁敢抬价,断其货源!我要他们一粒药都出不了门!”
消息如风般传开。
翌日清晨,凤家药园门前已是人头攒动。
各路商贾、探子、闲杂人等齐聚于此,等着看笑话。
毕竟谁都知道,药园刚起步,全靠卖丹回血。
如今被几大商会联手围堵,价格腰斩,怕是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可就在众人翘首以盼时,一道素白衣影缓步而出。
凤栖梧立于石阶之上,墨发垂肩,眸光清冷。
她身后跟着小药童阿芽,怀里抱着一只不起眼的木箱。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只见她轻轻一挥手,箱盖掀开——刹那间,灵光冲天!
数十株碧髓冰参静静躺在箱中,通体翠绿如玉,根须缠绕着丝丝寒雾,竟是已达成熟巅峰之相!
此药寻常拍卖行千灵石一株都难求,如今竟一次性拿出几十株!
“她……她这是要卖天价?”有人咽了口唾沫。
下一瞬,所有人瞪大双眼,几乎怀疑自己看错——
凤栖梧随手一抛,那几十株价值连城的神药,竟如垃圾般尽数扔进了后院的灵禽笼中!
“咕噜——”一只通体雪白的灵鸡低头啄食,一口吞下一整株碧髓冰参,还不忘打了个饱嗝,羽翼微振,竟隐隐泛起一层护体灵光。
全场死寂。
有人喃喃:“她……拿碧髓冰参喂鸡?”
“疯了……真是疯了……”
就在这片震惊与哗然中,监察使凤云峥踏步上前,手持金纹告示,朗声宣读:
“奉凤家老祖之令——自即日起,凤氏药园所产一切药材、丹药,不售、不换、不赠外姓!所需之物,仅供族内修行及赏赐忠仆使用。若有觊觎资源、恶意打压者……”
他目光森然扫向人群角落——那里,周掌柜的脸色早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灰。
“便是与整个凤氏为敌。”
话音落,四野无声。
唯有晨风吹动旗幡,猎猎作响。
凤栖梧转身欲走,忽而脚步一顿,眸光淡淡掠过虚空某处,唇角勾起一抹极轻的弧度。
“夜玄寂,你藏得够深。”她在心中低语,“鬼域之力渗入地脉,替我镇守药园结界……你以为我看不见?”
虚空中,一道黑影悄然浮现又迅速消散,仿佛从未存在。
而此时的周掌柜已彻底癫狂。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也不觉痛。
“你不卖?好啊……你不卖,我就让你什么都留不下!”
他猛地转身,疾步离去,身影消失在街角阴暗处。
当夜,城外荒林深处,火把晃动。
数十名蒙面汉子悄然集结,为首者正是周掌柜的心腹管事,手中握着一张烧毁一角的地图,上面赫然标注着“凤家药园水源入口”。
“东家说了,今夜子时,一把火烧个干净!什么神药灵草,统统化成灰!看她拿什么喂鸡!”
众人狞笑着点头。
然而就在他们踏入山林边缘之际,忽然——
风停了。
火把明明燃烧,却不再发出噼啪声。
四周温度骤降,雾气升腾,幽蓝微光自林间缓缓浮现。
有人惊恐回头:“那……那是什么?”
只见林中树影摇曳,隐约浮现出无数扭曲人形,似哭似笑,口中呢喃着听不清的咒语。
更诡异的是,脚下泥土竟渗出暗红血渍,顺着山涧流向药园方向,如同一条蜿蜒的祭河。
“鬼……有鬼!”一名马匪吓得瘫软在地。
领头管事强撑镇定,怒喝:“别慌!不过是障眼法!给我冲进去——”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一声鸡鸣。
清越嘹亮,穿透浓雾。
紧接着,整片山林仿佛活了过来,草木低伏,灵气躁动,仿佛有什么古老的存在,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能滴落下来。
城外荒林深处,风声戛然而止,连虫鸣都消失无踪。
数十名蒙面马匪提刀执火把,脚步却越走越慢,心头寒意层层攀爬。
那领头管事死死攥着半张残图,额角冷汗涔涔而下——地图上标注的“水源入口”,明明就在前方百步,可四周景物竟似旋转了一般,熟悉的山势扭曲成了陌生的模样。
“不对……我们迷路了。”有人牙齿打颤。
话音未落,幽蓝火焰自枯枝败叶间无声燃起,不烫手,却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