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未止,云未散。
神兵冢前的灵气漩涡缓缓平息,可那一道金虹划过的痕迹仍烙印在众人眼底,久久不消。
凤栖梧立于高台之上,黑袍翻涌如夜潮,归墟戒在她指尖流转着幽微金光,仿佛蕴藏着一个世界的呼吸。
她目光扫过族中子弟,有敬畏、有狂热、有羞愧、有渴望——唯独不再有轻蔑。
很好。
她唇角微扬,声音清冷如霜雪落玉阶:“自今日起,每月十五为‘赐兵日’。”
全场一静。
“凡护族有功、修行勤勉者,皆可入神兵冢选器。”她话音落下,归墟戒骤然震颤,九柄形态各异的残兵破空而出,悬浮半空。
那九柄兵器,或断刃缺角,或锈蚀斑驳,有的甚至只剩半截剑柄,缠绕着裂纹与封印符纸,看上去不过是废弃多年的废铁。
可当它们齐齐浮现时,整片天地竟响起低沉嗡鸣,空间微微扭曲,似连虚空都在排斥这些“失败之作”。
“这些,”凤栖梧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柴米油盐,“是我当年炼器失败后随手丢进仓库的边角料。”
众人呼吸一滞。
边角料?!
那其中一柄断裂的短斧,斧刃上还刻着一道混沌纹路,隐约透出一丝能撕裂元婴神魂的杀意!
另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竟让远处一名大乘长老心头猛地一跳——那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仿佛面对天敌!
而最令人动容的是第一柄飞出的残剑。
它轻盈如羽,落入一名浑身是血、经脉尽断的年轻护卫手中。
那护卫正是昨夜为护族人撤离而独战三名敌宗高手,最终被废去修为、奄奄一息地抬回祖地。
此刻,残剑入手刹那,剑身竟泛起温润青光,丝丝缕缕的灵力如春水般渗入他断裂的经络。
肉眼可见地,那原本灰败的脸色开始恢复血色,碎裂的丹田竟隐隐有了重新凝聚的迹象!
“我……我的灵脉……在修复?”青年颤抖着低头,泪水滚落,“这……这是什么神物?!”
“不过是剑中残留的一丝养兵之气罢了。”凤栖梧淡淡道,“它本是用来试火候的练手之作,连品阶都算不上。”
连“算不上品阶”的残兵都能逆天改命,那真正完整的神兵又该何等恐怖?
有人双膝一软,跪伏在地;有人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悔恨交加。
他们曾讥笑她是废物旁支,如今却被她随意赏出的一块“边角料”彻底碾压尊严。
就在此时,天际雷云忽地一颤。
那团自仪式开始便静静悬浮的雷灵,终于缓缓降落,化作一团跳跃不定的电光,怯生生地停在祭坛边缘。
它没有实体,却已有朦胧意识,像初生的婴儿般好奇又畏惧地打量着这位唤醒它的存在。
凤栖梧眸光微闪,察觉到了那份纯粹的臣服之意。
“你想认主?”她问。
雷光轻轻一震,竟似点头。
她伸出手,指尖凝聚一滴赤金色的凤血,轻轻点向那团雷霆。
“嗤——”
一声轻响,血滴融入雷团,刹那间电蛇狂舞,雷鸣炸响百里!
整座祖地都被照亮成白昼,山林鸟兽惊飞四散。
“从今往后,你为本座代行天罚之职。”她语调平静,却带着不容违逆的威严,“名字……就叫‘小劫’吧。”
“小劫”二字出口,天地应和,九霄雷动!
那团雷光欢快震颤,体积瞬间暴涨一圈,电弧缭绕间已显灵智雏形,竟主动飞至她肩头盘旋,如同忠诚的侍从。
莫老望着这一幕,老眼湿润:“天雷成灵,代行天罚……这是上古传说中的‘劫使’啊!始祖归来,连天地法则都在回应!”
夜色渐深。
万籁俱寂之时,凤栖梧独自步入神兵冢最深处。
这里再无外人踏足,唯有她一人可通行。
墙壁上铭刻着荒古时代的禁制符文,空气中弥漫着金属与时间交织的冷香。
她缓步前行,直至中央一座孤悬的石台前。
台上,静静躺着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
剑身无光,却让整个空间陷入绝对死寂,连光线都仿佛被吞噬。
剑柄之上,缠绕着一道暗红血痕,宛如活物般缓缓蠕动——那是诅咒,是背叛的印记,更是当年刺穿她心脏的那一剑所留下的怨念烙印。
【弑神策·残卷】中曾记载:此剑名【断渊】,乃始祖亲手锻造的本命杀器,承载万界杀伐之道,一出则血流漂杵,诸神避退。
可如今,它只剩残躯。
“想拿回它……”凤栖梧闭目,心神沉入归墟戒深处,“需集齐三块碎片。”
系统冰冷的声音在她识海回荡:
【第一块碎片,位于南域玄丹宗镇派塔底,已被炼化为阵眼核心。】
【警告:该区域受九大禁制封锁,并有金仙残念坐镇守御。】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区区金仙残念?不过是她当年随手斩下的一缕执念罢了。
手指轻抚剑身,她低声自语:“等着我,一块一块,把你们全都找回来。”
窗外,月光如银,洒落庭院。
一道模糊黑影曾悄然停留于檐角,衣袂无声飘动,面容隐在黑暗之中。
那人静静望着神兵冢方向良久,终是一声轻叹,身形化作烟尘,彻底消散于风中。
夜玄寂。
那个曾在无数轮回中默默守护凤族血脉的鬼帝,终究完成了最后一次守望。
翌日清晨,晨雾未散。
祖地门前,石阶冰冷。
凤承志携全体长老跪伏于地,额头紧贴青石,手中捧着那枚象征权力的家主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