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叶寒川仍立于原地,剑尖轻触地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抬头望向那素衣赤足的身影,声音低沉却清晰:“前辈既是凰主,可曾记得三百年前雪岭剑宗与凤族的盟约?那一战,我们替您挡下了域外追兵。”
话音落下,天地一静。
凤栖梧缓缓转眸,目光如冷月照深潭,直直落在他脸上。
她并未答话,指尖却轻轻拂过归墟戒——那一瞬,戒指深处的记忆区泛起涟漪,一幅残破画面浮现:风雪漫天,万丈冰崖之上,一名白衣剑修背对大军,长剑折断,血染银霜。
身后是通往祖庭的最后一道传送阵,正缓缓关闭。
那是她陨落前最后看到的人间景象之一。
“我记得。”她终于开口,声如寒玉碎冰,“那一夜,你师祖以命燃剑,斩断三十六尊魔将投影。信物何在?”
叶寒川心头一震,急忙从怀中取出一枚断裂的玉佩,其上刻有凤翎纹路,边缘已被血浸成暗红。
凤栖梧凝视片刻,轻轻一点,玉佩骤然化作流光融入心钥之中,随即一道金纹自她眉心射出,烙印在叶寒川额前。
“日后持此印,可入祖庭听封。”她说得极淡,却字字如律令降世。
叶寒川双膝一软,竟不由自主跪了下去。
不是被迫,而是血脉深处某种古老契约被唤醒后的本能臣服。
他仰头,眼中再无质疑,只剩敬畏与狂喜交织的颤栗。
就在此时,南宫玥疾步上前,手中握着一枚星纹密符,指尖微抖:“老祖,星枢台截获密讯——皇陵怨潮并未熄灭,反而向西南移动!有人在用活人炼‘魂舟’,意图偷渡南溟海!”
空气骤然凝滞。
凤栖梧眸光一冷,唇角却扬起一抹近乎残酷的笑意:“归魂道……还没死干净?”她低声自语,像是在回应某个藏匿万年的阴谋,“倒是会挑时候。”
归魂道,乃是当年背叛她的三大势力之一,专修鬼道邪术,曾以万灵祭坛唤醒沉睡魔神,妄图篡改天命。
那一战后,她亲手将其祖地沉入幽冥,封印九重黄泉锁链。
可如今……他们竟又蠢蠢欲动?
她不再多言,转身面向那半塌的巨门——天阙门。
“战歌!”
一声清喝,响彻虚空。
百丈高的赤甲战影轰然落地,焚天战戟插入大地,激起一圈炽焰波纹。
“属下在!”
“率十二英灵镇守此门,任何人未经许可,不得进出。违者,杀无赦。”
“遵令!”战歌大喝,身形暴涨,背后虚空中陆续浮现十一道模糊却威压滔天的英灵身影,或执古弓,或持断刀,皆为昔日凤族战死忠魂。
十二英灵列阵于门前后,整座山谷顿时如同化作禁域,连风都凝固了一瞬。
凤栖梧这才微微颔首,旋即抬手按向归墟戒:“柳青璃,启动净化程序。”
“嗡——”
戒指轻颤,一道青色光幕自她脚下扩散而出,宛如涟漪扫过整片山谷。
下一瞬,涅盘真炎自地缝喷涌而出!
那火焰并非寻常灵火,而是源自她本源神凤之力,能焚尽因果、炼化执念。
火焰所过之处,黑雾翻腾扭曲,无数隐藏在地脉阴隙中的残魂厉魄哀嚎显现——全是些被秘法残留的怨灵,或是夺钥盟提前埋下的监视咒偶。
但真正让凤栖梧瞳孔骤缩的,是在最深处的地脉裂口。
一口倒悬的青铜井缓缓浮现,井口朝天,井身倒插大地,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井壁之上,密布锁链纹路,每一环都刻着古老的镇压符文,与她归墟戒中那口封印棺椁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她脚步一顿,心神剧震。
“又是它……”她喃喃出声,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波动,“难道我的躯壳,真的被分葬四方?”
一万年前那一战的碎片记忆再度浮现——血雨倾盆,至亲手持匕首刺入她胸膛,而她拼尽最后一丝清明,将心脏剥离,封入绝地,并以心钥为引,留下重生之机。
可若肉身未毁,只是被拆解镇压……那就意味着,她的力量从未真正消散,只是被人刻意封锁,用来滋养某种更大的阴谋!
就在她思绪翻涌之际,归墟戒忽然传来一阵低语般的呢喃,像是来自远古的呼唤,又似另一个意识在试图沟通。
她猛然闭眼。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画面——
黑暗深处,一口青铜巨棺静静悬浮,棺盖微启,一只苍白的手从中伸出,指尖滴落的血珠化作星辰坠落凡尘。
而棺内,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泛着微弱却坚韧的金红色光芒……
“原来如此。”她睁开眼,唇角扬起冷笑,凛冽如刀锋划破长夜,“你们以为封我魂、葬我身,就能篡夺天命?”
“既然你们想玩……”她低声一笑,掌中心钥微微震颤,与归墟戒共鸣,“那就陪你们,玩到底。”
火焰渐渐熄灭,山谷恢复平静,仿佛方才一切惊变只是幻象。
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凤栖梧立于断碑之上,素衣猎猎,眸光穿透重重山影,望向西南方向那片被阴云笼罩的海域。
片刻后,她召来星枢使,声音冷如寒铁:
“宋惊鸿,率巡天卫彻查沿海村落,追踪魂舟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