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死一般的静。
当那抹由混沌之影与记忆烙印构筑的“过去”被彻底吞噬,凤栖梧身上那股癫狂暴戾的杀气也随之敛入神魂深处。
她亲手斩断了与旧日自我的最后一丝纠缠,气息变得前所未有的纯粹与通透。
然而,这份新生带来的宁静并未持续哪怕一息。
那座因凤元昭被除名而本该缓缓封闭的祭坛空间,在即将合拢的刹那,竟诡异地凝固了。
一道道猩红如血的阵纹从空间裂缝的边缘蔓延开来,强行将其撑开,并迅速向内侵蚀,将整个凤氏祠堂废墟都笼罩在一片不祥的红光之下。
阴影深处,一个身影缓缓踱出。
那是一张与凤栖梧别无二致的脸,同样身着暗金帝袍,但她的眉宇间没有凤栖梧的孤高与漠然,反而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近乎神圣的微笑。
她的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奇异的短刃,刃身并非金属,而是由亿万点璀璨的金光汇聚而成,每一次流转,都仿佛有千万人祈愿的呢喃声在虚空中回荡。
那是“信刃”,以信仰为骨,以愿力为锋的恐怖神器。
“三百万最虔诚信徒的信念,足以斩断真神的命契。”伪体的声音柔和而悲悯,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裁决意味,她看着凤栖梧,像在看一件被尘封在博物馆里的出土文物,“而你,不过是个被时代抛弃的老古董。”
话音未落,信刃横劈!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道蕴含着“天命更迭”意志的纯金光弧,无声无息地撕裂了虚空。
它所过之处,法则退避,神力消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股新生的“天命”让路。
这一击,锁定的并非肉身,而是凤栖梧身为“始祖”的根源与神格!
“主上!”星舟之上,宋惊鸿等人骇然色变。
夜玄寂黑袍下的身躯骤然紧绷,劫烬剑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幽蓝的轮回之火几欲破鞘而出。
可他刚要动作,一股无形的规则之力便如枷锁般落在他身上。
他瞬间明了——这不是一场神力高低的对决,而是“正统定义权”的争夺。
外力干涉,只会让凤栖梧的“正统性”受到玷污,从而在这场概念之战中落入绝对下风。
然而,面对这足以改写天命的一击,凤栖梧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举动。
她不退,不避,甚至连护体神光都未曾撑起,反而向前踏出一步,迎向那道光弧!
“嗤——”
金色的光弧精准地斩中了她的额际,一道浅浅的血痕浮现。
金色的神血顺着她光洁的眉心缓缓滑落,却并未滴下。
她神色不变,仿佛被斩中的不是自己。
她引动着刚刚融入脊骨的、那份属于始祖真身的本源记忆,体内沉寂的血脉在这一刻轰然共鸣!
荒古时代开天辟地之初,那股最原始、最霸道的生命法则之力,如火山般苏醒!
凤栖梧缓缓抬手,用指尖轻描淡写地抹去眉心的血痕。
那滴金色的神血停留在她的指尖,鲜活得如同拥有生命的精灵。
她屈指一弹,金血坠地。
落地瞬间,它并未消散,反而像是被赋予了无上意志的活物,在焦黑的地面上急速游走,勾勒出一段繁复、苍茫、蕴含着天地初开奥秘的远古铭文。
——《万劫不灭·原初祭典》第十式,“血启天碑”!
此术,唯有万法之源、血脉尽头的真正始祖,方可在一片虚无之中,以自身之血立下真名天书!
天碑一成,言出法随,所有冒认其名、窃取其运者,皆将遭受来自血脉根源的最残酷反噬!
与此同时,远在星舟旗舰上的柳青璃,正死死盯着通过归墟戒传回的实时影像。
她面前的光幕上,信刃的力量被层层解析,无数数据流疯狂闪烁。
“不对劲!”柳青璃的脸色陡然变得惨白,“这股信仰之力不纯粹!里面……里面掺杂了极其庞大的怨念!是魂魄!我检测到了三百年前被献祭的那位凤族族女‘云昭’的怨魂精魄!”
她双手颤抖地在光幕上操作,一个被篡改的族谱片段被放大,云昭的名字赫然与“圣女转世”的传说联系在一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柳青璃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愤怒,“它根本不是什么信徒愿力凝聚的真神,它只是一个寄生在云昭怨念之上的怪物!它用死者的执念当柴火,蛊惑信徒,烧的……烧的是我们凤族自己的骨灰!”
另一边,阿骨打正双手按在一块巨大的地脉感应石上,他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主母,”他沉声传念,“整座祭坛的地基都在以一种诡异的频率震动,像是在进行某种最终的炼化!根据地脉能量流逝的速度推算,最多再过十二个时辰,那具始祖遗骨就会被彻底炼化为伪神的‘神基’。届时,就算您夺回来,也只是一堆无法再融合的死物!”
时间,不多了。
药园前,南宫玥身前的龟甲早已布满裂痕,她不顾反噬,强行卜算着那片被搅成混沌的命运长河。
噗的一声,她喷出一口心血,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在血色的视野中,她看到了一个可怕的未来片段:凤栖梧以无上神威强行对抗信刃,虽然最终摧毁了伪神,但她自身也因“孤身逆天命”而遭到了整个神界新生信仰体系的天道反噬,神格崩裂,最终……最终竟也化为了一块被后世之人供奉起来的“遗骸”!
“不……不是这样的……”南-宫玥猛然惊醒,她终于明白了关键所在,“不是您不能赢……是您不能‘独自’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