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温润而阴冷的低语,如跗骨之蛆,穿透虚空,钻入在场每一位凤家核心成员的耳中,激起一片彻骨的寒意。
然而,那一声清脆稚嫩的“妈妈”,却像一道开天辟地的惊雷,炸响在所有人的识海,让那即将出征的滔天杀意,硬生生凝固在了爆发的前一刻。
万军肃静,万魂垂首。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越过那条通往深渊的命脉通道,投向了归墟戒的最深处。
凤栖梧即将踏入黑暗的脚步,顿住了。
她缓缓转身,那双燃烧着无尽杀意的金色凤眸中,没有惊愕,没有迟疑,只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神魂本源的微颤。
她一步跨出,身形瞬间便出现在了核心灵池之畔,那株生机盎然的涅盘母树之下。
众人只见始祖的身影如幻影般降临,缓步走向那个蜷缩在树根间的金色婴孩。
那婴儿通体流光溢彩,仿佛由最纯粹的曦光与信仰之力凝聚而成,肌肤上遍布着玄奥的金色神纹。
她不哭不闹,只是睁着一双倒映着星辰初生般纯净的眼眸,静静地望着走近的凤栖梧。
凤栖梧在婴儿面前蹲下,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点向婴儿眉心那一点栩栩如生的凤焰印记。
指尖触碰的刹那,没有灵力交汇,没有神魂碰撞,却有亿万道破碎的画面,如决堤的洪流,悍然涌入凤栖梧的识海!
那是凡人界的村落里,满脸皱纹的老者点燃三炷清香,对着一块早已风化得看不清字迹的残碑,虔诚祷告:“始祖庇佑,愿今年风调雨顺……”
那是修真界的废墟中,一名年轻修士跪倒在倒塌的凤凰神像前,一遍遍默念着从古籍中抄录的《始祖训》:“……身可灭,魂可散,守护万界之念,永不熄。”
那是神界被遗忘的角落,天真的孩童们拍着手,传唱着一首被篡改了无数遍、却依然流传下来的古老歌谣:“凤凰落时天雨血,归来之日万魔灭……”
无数的碎片,无数的信念,无数跨越了纪元、未曾被彻底磨灭的记忆,在这一刻汇聚成了奔腾不息的长河。
凤栖梧眸光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她收回手指,声音低沉而肯定:“你不是云昭……你是‘信’的化身。”
“噗通!”
一旁的南宫玥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她死死盯着那个婴儿,脸上交织着狂喜与惊骇,颤抖着从怀中取出最后一枚完好无损的龟甲。
这枚龟甲是南宫家传承的至宝,非生死存亡、纪元更迭之刻不可动用。
她没有占卜,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龟甲轻轻放在了婴儿那小小的掌心之中。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枚龟甲没有被任何火焰点燃,却在接触到婴儿的瞬间,无火自燃,升腾起一缕七彩的烟雾。
烟雾之中,一行苍劲古朴的篆字凭空显现,烙印在虚空之中——
“纪元存续,在于不忘。”
南宫玥猛然醒悟,泪水夺眶而出,嘶声喊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天道受法则所限,不能直接干预终战,便以万界众生对您的不灭信念为薪柴,以您的神血为引,孕育出了您功绩与存在的‘活证’!她……她就是纪元之女!始祖,她存在的每一刻,都在从根源上强化您的始祖神格!若您被万界彻底遗忘,她便会烟消云散;可只要这世间还有一人记得您,她便是……便是足以重启天命的钥匙!”
柳青璃反应极快,立刻从旁取来数种灵植,双手掐诀,迅速搭起一座精密的生命监测灵阵。
她以归墟戒内的灵泉为引,小心翼翼地探查着婴儿的生命波动。
片刻后,她脸色凝重地报告:“始祖,此婴无需进食任何凡物,她的成长,完全依赖于吸收周围逸散的、那些关于您的信仰与记忆愿力。每当她吸收一段记忆碎片,体内的金色神纹便会明亮一分。但……但她太脆弱了!”
柳青璃的声音透着深深的忧虑:“一旦我们进入战场,与外界的联系被彻底切断,信仰之力得不到补充,她会迅速衰弱,甚至……消亡!”
凤栖梧闻言,目光一冷。
她抬手一招,那柄悬于命脉通道入口、杀气腾腾的劫烬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瞬间飞回。
剑身并未落下,而是虚悬于婴孩头顶三寸之处。
凤栖梧并指如剑,凌空一划,劫烬剑的虚影竟脱离而出,化作一道流转着幽冥鬼焰与始祖神力的符文光环,缓缓落下,将婴儿笼罩其中。
“我以剑意为壳,隔绝万法侵蚀,护她神魂不散。”凤栖梧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却比任何誓言都更令人安心。
就在此时,一直负责维持通道的阿骨打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他手中的地脉罗盘剧烈震荡,指针不再指向通道的另一端,而是疯狂地旋转,最终死死指向了他们脚下的祭坛深处!
“不对!始祖,这不对劲!”阿骨打脸色煞白,疾呼道,“这孩子的降生,不仅仅是回应了预言那么简单——她……她用自己的存在,激活了沉睡在地底最深处的‘铭忆碑林’!”
他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那是我们凤族历代战死者,在魂飞魄散前,以最后一丝精魄之力刻写下的万民感念之碑!上面记录了荒古时代,您庇护过的每一个种族、每一方世界对您的感恩与铭记!我以为它们早已湮灭于时间长河,没想到……没想到竟因她的存在而复苏!始祖,只要能让这些碑文重见天日,您的神威便可借由这众生之忆,再度君临万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