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台的晨雾尚未散尽,七十二座凡人村落里,数万座祭祀香炉中燃起的惨白色火焰,便如鬼魅般摇曳,将一层阴冷的死寂,无声地铺满了凤家广袤的疆域。
阿骨打站在高耸的【唤心钟】之下,脸色凝重如铁。
三百余份承载着世人或真或假忏悔的玉简文书,在他面前堆叠成一座小山。
他指尖引动地脉灵流,一丝丝肉眼不可见的黑气,正从那些文书中被剥离出来,汇入脚下大阵的纹路。
他抬头望向云雾深处,对身旁的宋惊鸿低声道:“怨气已聚九分,只等她一句话,甚至……只需她一个眼神。若她此刻落泪,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动容,‘悲愿共鸣阵’便能瞬间借势而起,将这份‘爱戴’化为最恶毒的诅咒。”
话音未落,一道绝世身影破开云雾,踏空而来。
凤栖梧一袭白衣胜雪,墨发未束,在微寒的风中肆意飞扬。
她的出现,仿佛让天地间所有光华都黯然失色。
那双看透万古的凤眸平静如渊,没有半分波澜,掠过下方那座忏悔书堆成的小山,便如同看待一堆真正的垃圾。
她看也未看,更未言语。
只在万众瞩目中,缓缓抬起右手,纤细的食指遥遥对准那堆文书,轻轻一点。
“轰——!”
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火焰凭空而生,自九天之上怒然降下!
那火焰霸道、炽热,充满了焚尽万物的意志,瞬间便将那座堆积着无数情绪与阴谋的小山彻底吞没!
火焰升腾的刹那,天地仿佛骤然一暗。
远在万里之外,一处被无尽虚空乱流包裹的隐秘洞府中,那道始终静坐的白衣身影猛然喷出一口猩红的精血!
他面前那块与他心神相连、用以启动“悲愿共鸣阵”的阵心玉佩,竟“咔嚓”一声,寸寸崩裂!
引信,被提前截断!而且是以最蛮横、最不讲道理的方式!
“噗——!”
又一口逆血喷出,他俊美无俦的脸上写满了扭曲的惊愕与不解,失态地嘶吼出声:“她竟不哭?!她怎能不恨?!面对那些背叛与污蔑,她怎么可能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
与此同时,归墟戒最深处,那株连通着轮回的涅盘树下,一直昏迷不醒的南宫玥身体无意识地剧烈抽搐了一下,一缕鲜血从她苍白的唇角溢出。
她在无人听见的梦境中,痛苦地低语着:
“不是不恨……是不屑用恨,来证明自己还活着……”
竹舍之内。
夜玄寂僵直地立于劫烬剑旁,双目紧闭,眉心那道暗红色的纹路如一条即将噬人的毒蛇,疯狂游走。
他的识海中,天翻地覆。
坚不可摧的双凤封印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震颤。
封印的一侧,是那道身着赤焰凤羽衣的绝美身影,笑着割开自己的手腕,将神凤真血洒向天地裂隙的画面;而另一侧,则是万年前无数生灵跪拜在地,用最虔诚、最悲痛的祷文,放逐他们始祖的声浪!
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忆,像是两头洪荒巨兽,在他的神魂中疯狂撕咬!
“她说过……别怕,我在……”
他喃喃着,吐出了那句被尘封了万年的、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下一刻,他豁然睁眼!
那双深邃的幽瞳中,两簇幽蓝的冥火轰然燃起,不再有半分迷茫与混乱,只剩下焚天煮海的悔恨与疯狂!
“可你们……却让她一个人,扛了整整一万年!”
话音落,他反手“呛啷”一声拔出劫烬剑,那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剑锋,没有丝毫犹豫,调转方向,裹挟着无尽的幽冥死气,直直刺向自己的眉心!
“不要!”
柳青璃一直守在门外,察觉到那股毁灭性的气息,惊呼着便要扑上前来。
然而,她还未靠近,便被一股从夜玄寂身上爆发出的磅礴幽冥之力狠狠推开,撞在竹墙上,气血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