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寂的身躯剧烈地一晃,那枚轻若无物的凤羽,此刻却重如须弥。
他单膝跪地,将那缕最后的温暖紧紧按在自己布满裂痕、鬼气逸散的胸膛。
魂火明灭,已如风中残烛,但他漆黑的眼眸里,却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光。
他没有倒下。
劫烬剑被他反手插入脚下焦土,剑身嗡鸣,十二面破碎不堪的鬼幡中,仅存的三面残幡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化作三道通天彻地的黑色光柱,将整个祖陵上空死死护住,形成一个摇摇欲坠却又坚韧无比的鬼域结界。
“噗——”一口夹杂着魂力碎片的鬼血喷出,夜玄寂的脸色已是透明。
他却毫不在意,双手迅速结印,盘膝坐于剑前。
一座由精纯鬼域之力凝聚而成的九品阴莲台自他身下缓缓浮现,将他托起。
他竟是在这濒死之际,悍然逆转了自身修炼的幽冥鬼道!
磅礴的魂力不再用于修复他千疮百孔的魂体,而是化作最纯粹的本源之力,疯狂地、义无反顾地注入那片凤栖梧消失后、归墟戒沉入的虚空之中。
他要用自己残存的一切,为她镇守住这扇通往外界的门。
“她在里面拼命,外面……就得由我守住。”他低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魂魄燃烧的痛楚。
凤栖梧消失后的第一天。
混乱、绝望与死寂笼罩着劫后余生的祖陵。
“快!所有医修,救治伤员!统计人数!”一道清亮而冷静的女声划破了沉寂。
柳青璃此刻脸色苍白如纸,主持同心脉络大阵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心血,但她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她强撑着身体,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现场。
“玥儿!玥儿怎么样了?”她快步冲到被安置在一旁的南宫玥身边。
少女依旧昏迷,但嘴唇却在无意识地翕动,发出微弱至极的呓语。
柳青璃俯身细听,瞳孔骤然收缩。
“骨钥……门开……血祭……怨魂……”
断断续续的词语,每一个都透着不祥与诡谲。
这绝不是普通的梦呓,这是南宫玥耗尽了因果之力窥见的一线天机!
必须让她说得更清楚!
柳青璃她毫不犹豫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羊脂玉瓶,倒出其中仅有的一滴,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近乎粘稠的金色液体。
“涅盘露!”一旁的老药师失声惊呼,“这、这是老祖留给我们,以备复活太古凶兽的最后底牌啊!族长,不可!”
此物之珍贵,足以让神人疯狂。
用在一个前途未卜的预言者身上,简直是暴殄天物!
“老祖不在,老祖的精神就得在。”柳青璃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现在,没有什么比弄清前路更重要。她,就是我们凤家的眼睛!”
话音未落,她已屈指一弹,那滴涅盘露精准地没入南宫玥的眉心。
刹那间,金光大盛!
南宫玥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美丽的眸子此刻竟化作一片纯粹的琉璃色,看不到任何人类的情感。
她坐起身,口中发出的声音空灵而古老,仿佛是借她之口言说的某种规则本身:
“欲启神墓之门,需以真祖血脉为引,燃九百九十九怨魂为薪,点地脉龙睛为眼。”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话音落下的瞬间,南官玥双瞳中的琉璃色瞬间破碎,七窍同时渗出鲜血,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向后倒去,再度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昏厥。
柳青璃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真祖血脉为引?
那不就是老祖自己!
燃怨魂为薪,点龙睛为眼,这等邪异的开启方式,简直闻所未闻!
但她没有时间惊骇,几乎是瞬间,她便下达了最冷静的指令:“宋惊鸿听令!”
“末将在!”远处,正带着残部收敛战友尸骸的宋惊鸿闻声而来,他浑身浴血,气息却如出鞘利剑。
“封锁此地,南宫玥所言,列为凤家最高机密,外泄者,杀无赦!”柳青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铁血,“同时,召集所有被清魂汤控制过的‘还阳者’,我要他们的名单,立刻!准备开启‘逆祭坛’!”
宋惊鸿心头一凛,逆祭坛,那是凤家古籍中记载的,用以安抚和超度大规模战死冤魂的禁忌阵法。
柳青璃,这是要将计就计,利用那些被操控了万年的怨气?
“遵命!”他没有多问,转身离去。
老祖不在的这三天,天塌了,也得他们这群后辈顶着!
凤栖梧消失后的第二天。
祖陵废墟之上,宋惊鸿带领着幸存的八十九名血凰卫,重新列阵。
他们没有哀嚎,没有颓丧。
每个人都用布条将战友的骨灰紧紧绑在自己手臂上,仿佛带着逝者的意志一同站立。
“老祖曾言,我凤家儿郎,当为狼崽,而非绵羊!”宋惊鸿的声音响彻废墟,“天要我亡,我便逆天!地要我死,我便覆地!”
他高举长戟,以血脉之力为引,吟唱起了一段古老、苍凉而悲壮的战歌。
“血染青天,凤鸣九霄!魂归故里,战意不消!”
八十九名战魂随之唱和,他们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不再是单纯的音波,而是蕴含着血脉共鸣的战魂震荡,一遍又一遍地敲击着脚下沉寂的祖陵地脉。
当第七遍战歌响起时,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