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清……关系?
他们之间,有什么需要澄清的关系吗?
在他看来,他不过是她麾下一个最听话的打手,一个最沉默的影子。
她从未承认过,他也不敢奢求。
如今,竟要被拿来当做挡箭牌么?
一瞬间,那颗早已习惯了无尽幽暗与冰冷的心,仿佛被一根无形的尖刺狠狠扎了一下。
他周身的气息骤然降至冰点,眸底的幽冥紫火剧烈地跳动了一下,旋即又归于死寂。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侧着脸,对着凤栖梧的方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随她。”
说罢,他身形化作一缕黑烟,瞬间消失在原地。
那两个字,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却又仿佛藏着无尽的翻涌与自嘲。
凤栖梧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自然察觉到了夜玄寂一瞬间的情绪失控,但眼下,还不是处理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
当晚,归墟崖顶,寒风如刀。
夜玄寂独自一人立于崖边,俯瞰着下方翻涌的无尽混沌。
他摊开手掌,掌心静静躺着一封由他心头血写就的血书。
那上面没有字,只有一个以他鬼帝本源烙下的、代表着永恒守护的印记。
这本是他准备在某一天,或许是她真正重归巅峰的那一天,才敢拿出来的东西。
可现在……
他自嘲一笑,指尖燃起一簇幽紫色的冥火。
那封承载了他万古孤寂中唯一念想的血书,在火焰中无声地化为灰烬,随着崖顶的狂风,飘散于无尽归墟之中。
此后三日,凤家上下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那座白骨花轿和三百名童男童女依旧停在广场上,不吃不喝,不动不言,如同一座诡异的雕塑,时时刻刻提醒着凤家众人所受的奇耻大辱。
而凤栖梧,却仿佛将此事彻底遗忘,每日只是闭关静修,不曾下达任何指令。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被这死寂的等待逼疯之时,第三日清晨,凤栖梧终于出关。
她一反常态,召集凤家所有核心成员及附属势力的首脑,于议事大殿前,宣布要举办一场史无前例的“认亲大典”。
所有人都懵了。
认亲?
认什么亲?
难道老祖是要在这等关头,册立未来的继承人,以定军心?
一时间,无数道目光在凤家几位最出色的后辈身上来回逡巡。
然而,当所有人都到齐,庄严的钟声敲响九下之后,凤栖梧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的举动。
在万众瞩目之下,她缓步走到大殿一角那道始终沉默如冰的黑影面前,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中,一把拉起他那只常年缭绕着鬼气、冰冷刺骨的手。
夜玄寂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抽回,却被她攥得更紧。
她的手温润如玉,与他的冰寒形成鲜明对比,那股暖意,仿佛能透过皮肉,直抵他那颗早已死寂的心。
凤栖梧拉着他,一步步走到大殿最高处的台阶上,面向广场上数万生灵,更面向那冥冥中窥探着此地的万界目光,用一种夹杂着无上威严与一丝罕见柔和的嗓音,朗声宣告:
“这位,”她扬了扬两人交握的手,“是我从尸山血海里捡回来的哑巴护院,陪我睡过坟堆,守过归墟,替我挡过神罚天雷,为我闯过九幽黄泉——”
她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回身边那双写满震惊的紫色瞳眸里,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你们说,这么个宝贝,我能随随便便许给别人?”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番话震得魂不附体。
这……这是在表白吗?
不,这比表白更震撼,这是始祖在用她独有的方式,向整个世界宣告他的独一无二!
不等众人反应,凤栖梧又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指向那座白骨花轿,目光穿透虚空,仿佛在与那位“虚妄道君”隔空对话,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毁天灭地的霸道:
“至于那位想当我夫君的,本座不嫁祸首。但不妨告诉你——”
她猛地一拽,将夜玄寂拉到自己身前,宣告道:“我男人的名号,叫夜玄寂。想找我成亲?可以,先打赢他再说!”
话音落下的瞬间,夜玄寂彻底怔住了。
那颗被他亲手焚烧了希望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太阳,瞬间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光与热!
轰——!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体内那压抑了万古的鬼帝之力便已彻底失控。
无尽的黑雾自他脚下疯狂喷涌而出,竟自发凝聚成一座巨大无朋、万鬼朝拜的鬼域王座,将他和凤栖梧共同托举至半空!
与此同时,凤栖梧指间的归墟戒光芒大盛,与夜玄寂周身失控的幽冥紫火交缠升空,在天穹之上,形成了一枚前所未有的、一半金辉一半紫焰的双生神印!
就在那神印成型的刹那,遥远星海之外,一座漂浮在虚无中的神殿毫无征兆地轰然崩塌!
那正是虚妄道君用以观测万界的最后一道投影所在。
在漫天飞扬的神殿碎石之中,一只布满裂纹、几乎透明的手,缓缓从废墟中举起半块破碎的玉符。
那只手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玉符之上,写下了两个古老而诡异的篆字:
“……合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