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无数张或怨恨、或恐惧、或疯狂的脸。
然而，当融合进行到最深处，一段被尘封在所有怨念最底层的画面，毫无征兆地浮现在她眼前。
那是荒古终战的最后一幕。
画面中，她神威盖世，正准备对那三位背叛她的亲兄长，降下最终的审判。
可就在她动手的刹那，画面发生了诡异的扭曲。
她看到的，不再是自己记忆中兄长们那狰狞得意的嘴脸。
取而代之的，是三张充满了痛苦、绝望与不舍的脸庞！
她的大哥，执掌力量法则的神尊，浑身被无数看不见的黑色锁链洞穿，神格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疯狂抽取。
他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催促与决绝，口型分明在说：“动手！快！”
她的二哥，执掌空间法则的神王，他的身后，一道巨大的、由纯粹“无”构成的黑色手掌正缓缓合拢，要将他连同他所守护的一方神域彻底抹去。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一枚蕴含着他本源之力的空间道标，打向了不知名的时空裂缝深处。
她的三弟，最是温柔、执掌生命法则的神君，他的神体早已被一种诡异的灰色力量侵蚀，生机断绝。
他微笑着，眼中流淌着金色的血泪，用尽最后的力气，对她做出了一个古老而隐秘的手势。
那是他们幼时约定好的暗号，意思是——“有内鬼，别信任何人，活下去！”
“轰！”
这段突如其来的真实记忆，如同一道创世惊雷，在凤栖梧的灵魂最深处轰然炸响！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们不是背叛。
是牺牲！
他们用自己的死亡，用被她亲手斩杀的“事实”，演了一出戏，骗过了那个藏在幕后的、连她都未能察觉的真正敌人！
而她，这无尽岁月以来，满心背负的，竟然是一场被精心设计好的仇恨！
“裁决之念”之所以会诞生，正是因为她当年那一击蕴含了太过浓烈的、被误导的“正义”与“憎恨”。
而这道念想所吸收的，也仅仅是兄长们“被她所杀”的表面怨念，却根本无法触及他们灵魂最深处那份沉重的守护与决绝！
原来，所谓的“承罪会”，所谓的“代天执刑”，都不过是那只幕后黑手，为了利用她自己的力量来对付她，而布下的又一重迷雾。
她以为自己在复仇，在书写结局。
殊不知，她一直都在别人写好的剧本里，扮演着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主角。
“呵……呵呵……”
凤栖梧笑了，神魂深处，两行金色的泪水无声滑落。
“写得好剧本……”
“只可惜……”
她猛地睁开双眼，那双凤眸之中，混沌尽散，只余一片前所未有的清明与通透！
那道狂暴的“裁决之念”，在这极致的明悟面前，瞬间失去了所有挣扎的根基，如同冰雪消融，温顺地、彻底地回归了她的神魂本源。
“我写的剧本，轮不到一个傀儡，来改结局！”
嗡——！
一股圆融无碍、通明澄澈的无上神威，自她体内轰然爆发！
神格，终极圆满！道心，再无瑕疵！
结界之外，夜玄寂身形一晃，脸色变得煞白，嘴角溢出一丝魂力反噬的黑血。
万载修为的燃烧，几乎掏空了他的根基。
但他只是死死盯着那片混沌，眼中没有半分退缩。
就在这时，那坚不可摧的“永寂结界”悄然消散。
凤栖梧的身影，一步踏出。
她白衣依旧，气息却已然不同。
如果说之前她是锋芒毕露的始祖，那么此刻，她便是返璞归真、包容万象的天道本身。
她看着眼前这个为她耗尽修为、摇摇欲坠的男人，万古冰封的心湖，终于漾开了一圈温柔的涟漪。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在他即将倒下的瞬间，稳稳地将他揽入了怀中。
夜玄寂靠在她的肩上，感受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温暖气息，耗尽的魂力让他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却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低声问了一句：
“……疼吗？”
凤栖梧抱着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归墟戒，穿透了玄天大陆的苍穹，望向了那无尽遥远的神界之上，望向了那片被因果迷雾笼罩的未知之地。
“不疼了。”
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叹息，和即将燃遍九天的滔天战意。
“因为，真正的终战，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