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寂站在密室之外,指尖轻抚断喙刀的刀脊,那股细微却绵延不绝的震颤仍未停歇。
他眸光幽深,如古井无波,可眼底深处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刀不是凡兵,是他在域外战场从一具陨落神将尸骸手中夺来的残器,经千年温养,早已通灵。
而此刻,它所共鸣的,并非杀伐之气,而是某种更古老、更沉重的东西——那是意志的余音,跨越九千年的叹息。
“他不怕你强大……”夜玄寂低语,声音几不可闻,仿佛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回应那虚空中无形的存在,“他怕你错了。”
话音落下,密室石门轰然开启。
一道身影踏光而来,黑袍猎猎,眉宇间凛冽如霜。
凤栖梧缓步走入,脚步未停,直抵阵心。
她抬眸,望向悬浮于空的归墟戒——那一瞬,幽光骤盛,一道苍老虚影自戒中缓缓浮现。
白发垂肩,长眉覆面,额上竖纹如天道裂痕,左颊金疤隐隐泛光。
那双眼睛,平静得近乎悲悯,却又锋利如刃,穿透岁月,钉在她脸上。
“九千年了。”老者开口,声如黄钟大吕,震荡密室四壁,“你还是不肯回头?”
凤栖梧冷笑,唇角扬起讥讽弧度:“回头?回到那个用谎言喂养蝼蚁的时代?让天道继续吃人血祭,让万界匍匐在虚假的秩序下苟延残喘?我宁可背千古骂名,也绝不重蹈覆辙!”
“我不是要你回头。”老者摇头,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我是要你还一个人命。”
“人命?”凤栖梧瞳孔微缩,冷意顿生,“我凤栖梧一生屠尽仇敌,但凡背叛者,皆以血偿。若真欠了谁的命,自有因果记录在归墟戒中,何须你来提醒?”
老者没有动怒,只是缓缓抬起手。
虚空裂开,一段尘封记忆如画卷铺展——
战火焚天,大地崩裂,一座古老的祭坛矗立于废墟之上。
血雨倾盆而下,染红了残破的凤氏族旗。
一名青年修士披甲执剑,浑身浴血,却仍死死护住身后那具尚未完全消散的神魂。
那是她当年战陨后的残魄,正被无数魔爪撕扯。
青年回身,望向天际,嘶声怒吼:“愿以我魂,续老祖之火!吾命为薪,燃尽此夜——只求凤氏血脉不断,始祖意志不灭!”
话音未落,他主动跃入祭坛核心,神魂爆裂,化作漫天光雨,裹挟着最后一点本源之力,注入那即将湮灭的残魂之中。
画面戛然而止。
凤栖梧僵立原地,呼吸凝滞。
她的目光死死盯在那青年脸上——眉骨高挺,鼻梁如刃,唇角有一道细小旧伤……与夜玄寂竟有七分相似!
“他是谁?”她声音沙哑,几乎不像自己。
“他是你最早一批后裔中,唯一觉醒远古血脉之人。”老者目光如炬,“你沉睡前,他曾三入归墟,只为寻你一丝神念。你在域外之战陨落时,是他以自身为引,点燃‘涅盘灯’,替你挡下轮回吞噬。他的魂魄早已散尽,连转世的机会都被天道抹去。”
凤栖梧的手指微微颤抖。
她记得那盏灯——归墟戒第七层最深处,那团永不熄灭的幽蓝火焰。
她一直以为那是某个失败实验的残留能量,从未想过……那是有人用全部存在换来的薪火。
“你说你要护佑后辈。”老者逼近一步,声音陡然凌厉,“可你连他是谁都不记得了。你口口声声要清算背叛者,可你可知,真正为你赴死的人,早已无人祭拜?”
轰——!
归墟戒猛然震颤,整座密室剧烈晃动,符文阵列噼啪炸裂。
凤栖梧周身气息失控,黑袍狂舞,眼中第一次浮现出动摇与痛楚。
“闭嘴!”她怒喝,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
可那老者只是静静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恨,只有深深的失望。
“等你想起来了,再来见我。”他说完,身影渐渐淡去,归墟戒第七层封印再度闭合,光芒内敛,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唯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句质问,久久不散。
夜玄寂站在门外,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没有进去,也没有出声。
直到凤栖梧推门而出,脸色苍白如雪,他才缓缓抬头,目光与她相接。
那一瞬,两人皆沉默。
他知道她看见了什么,也知道她心中掀起了怎样的风暴。
但他更清楚——有些债,不是杀了谁就能还清的。
“你感觉到了吗?”凤栖梧忽然开口,声音干涩。
“嗯。”夜玄寂点头,“那股意志……不是敌人。”
“不是敌人,却比敌人更难对付。”她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他揭的是我的命根,戳的是我的道心。”
夜风拂过长廊,吹动檐角铜铃,叮咚作响。
远处梧桐树下,南宫玥盘膝而坐,正欲入定冥想。
她试图梳理今夜所得的梦境碎片,却不知一股无形波动正悄然渗入她的识海。
她闭目,呼吸渐缓。
忽然间,身体猛地一僵。
嘴角微启,一串古老晦涩的祷词,不受控制地从她唇间流淌而出——
(此处留白,悬念悬而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