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帕子:“皇后这一禁足,本宫这心里……反倒更不踏实了。”
婉儿抬眼看向她:“我知道娘娘的苦衷。”
贤妃沉默片刻又道:“皇上昨夜来看了长安,坐了一会儿,突然问本宫……若北疆有战事,他该当如何’。”
婉儿心头一凛,心说看来皇帝已急上心头。
只听贤妃苦笑道:“本宫一个妇道人家,哪懂这些?只好说‘皇上圣明,自有决断’。皇上听后沉默了许久,最后只说了句……‘是啊,朕该有决断了’。”
她看向婉儿,眼中有着深深的忧虑:“周伴读,你说这北疆……是不是真要出事了?”
婉儿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她深知贤妃所问的其实就是皇帝想问的,因为皇帝深知她与江湖人士的关系密切,但她还不能向他透露关于借助江湖人士暗中调查的详情。
只因还不到火候。
还因天保皇帝的多疑。
于是,她讳莫如深地对贤妃笑了笑:“正所谓无风不起浪,传言有时也不一定是空穴来风。”
贤妃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婉儿,叹息道:“唉……只可惜本宫是个无用之人,不能为皇上分得半分忧愁!”
……
从蕙芷轩出来后,婉儿在宫道上慢慢走着。
七月的日头毒辣,照得宫墙一片白晃晃的刺眼。
远处有太监宫女匆匆走过,影子投在青石地上,拉得细长。
在即将出宫门时,她遇见了听风吟。
只见他穿着一身深色常服,右臂处微微隆起,显然里面是包扎着的绷带。
他的脸色虽有些苍白,但身姿依旧笔挺。
二人在宫门甬道里迎面相遇,避无可避。
“婉儿见过听大人。”婉儿敛衽施礼。
“周伴读。”听风吟抱拳还礼,声音平淡。
宫闱之中耳目众多,他们不得不如此见外。
短暂的沉默后,婉儿轻声问:“伤势……怎样了?”
“已无大碍。”听风吟答得简短。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关切道:“你的脸色不好,要多休息。”
“多谢。”婉儿颔首。
对于二人这种虚假的客套,婉儿感到十分别扭,可又不得不如此。
显然,听风吟也是同样的感觉。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
听风吟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说道:“如今宫内宫外都不平静,你凡事……要多加小心。”
婉儿“嗯”了一声,然后道:“你……还有事吗?”
“哦……我……没事!”听风吟侧身让开道路,示意她先行。
婉儿走过他身边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金疮药气味。
她脚步微顿,终究没再回头,径直向宫门外那片炽烈的阳光走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光里,听风吟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抬起手按了按右臂的伤口处,那里还在隐隐作痛。
或许那不是箭伤之痛。
而是他心里某个地方的莫名之痛。
他转身,默然向深宫里走去。
皇上还在紫宸殿里等他商议一些要事,急事。
有关于围场刺杀事件的,也有关于坊间传言的,总之他们有太多的事需要商议。
他的脚步沉稳,背影在幽长的宫道里显得格外孤寂。
……
宫门外,婉儿坐上回府的马车。
此刻,她正靠在车壁上,闭上双眼,脑子却像放电影似的闪过一幕幕镜头。
贤妃的忧虑,皇帝的试探,听风吟欲言又止的叮嘱……还有落英缤正在铺开的那张针对灰熊和尤里的网。
李涣成必定不会罢休。
皇帝也不会一直隐忍。
而那支射偏了的冷箭就像一声警报,宣告了平静日子的结束。
接下来,肯定是一场狂风暴雨,抑或是一场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