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却无法入眠,只因帐外的喧闹声实在太大。
她只好在黑暗中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忽然传来极轻的叩击声——三长两短。
婉儿倏地坐起。
只因这“三长两短”的叩击是去年她和听风吟约定的联络暗号。
这暗号他们已许久没用了,今晚听到,她感到格外耳熟。
不过她还是有点不放心,悄声问道:“谁?”
“是我。”
婉儿听出,果然是听风吟的声音。
婉儿将帐门掀开一条缝隙。听风吟闪身进入帐中。
“你怎么来了?”黑暗中传来婉儿的低问。
听风吟低声答:“近来关于罗刹人将在乌兰山一带增兵挑衅的传言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婉儿道。
“皇上想问问你,你……知道这些传言的出处吗?”听风吟终于说出了来意。
婉儿心下了然。
皇帝前次让贤妃试探着问她,这次又让听风吟来问,看来他不但已听到传言,而且也信了传言。
或许他也认定她知晓消息来源,这也是他让听风吟那么问她的原因。
婉儿认为这一点也不奇怪。
南方游历回京后,皇帝曾收到过她从漕帮得来的李涣成罪证,或许从那时起,他已认定她与江湖帮派的关系不一般。
皇帝两次向她打听,无非是让她动用江湖帮派的能量。
然而婉儿始终不敢松口。
她知道,皇帝的疑心很重,当他得知消息的出处后,肯定还想弄清这消息是确有其事的预警,还是有人别有用心的搅局。
但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会轻饶传言的始作俑者。
为了不暴露漕帮,婉儿只好平静道:“我也不过是从市井间听说而已,然而……”
略作停顿,她继续道:
“然而无风不起浪,传言在市井商旅之间,而商旅又是各类消息最灵通的一类人,因此,皇上应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依据传言进行防范或许比追查传言的源头更要紧。”
帐内一片寂静。
黑暗中,听风吟的呼吸声几不可闻,但婉儿能感受到他那目光的重量。
他不说话,或许是在判断在权衡她话中的深意。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皇上不管消息源头,他只想得到实证。”
他向前半步靠近婉儿,几乎是耳语道:“纵然朝廷有众多耳目,但他们也不是万能的,在某些方面,他们甚至不如一些江湖中人。”
婉儿终于听明白了。
听风吟这话几乎是在告诉她,皇帝需要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来查证。
不过,婉儿还想就此将漕帮推到前台来。
她深知千年古代史,就是一部卸磨杀驴的血泪史,帝王心术,不可不防。
“江湖草莽,鱼龙混杂,他们搞到的情报真伪难辨,皇上也敢信?”婉儿试探道。
听风吟干脆直白道:“皇上已顾不得这些了,他希望江湖帮派能介入此事。”
“我明白了。”婉儿最终低声道。
听风吟似乎微微松了口气,他侧耳听了听帐外动静,巡逻的脚步声不绝于耳。
他对婉儿道:“此地十分凶险,你的一举一动皆需谨慎,尤其入夜后,无论帐外有何异响,绝不可出帐窥探。”
“难道会发生什么事吗?”婉儿追问。
听风吟没有回答她,只嘱咐道:“我是说万一,假如真到了万不得已之时……落英缤或有脱身之法,他已混入大营了。”
说完,不待婉儿反应,他已如一道影子般滑出帐外,瞬息间融入茫茫夜色。
婉儿僵立在原地,帐帘轻轻晃动,带进一丝微凉的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