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梅花开得正好,她站在树下,仰头看着一树梅花,叹道:“梅花香自苦寒来,但若苦寒太甚,花也是会谢的啊!”
当时他只当她在感慨天气。
如此想来,这似乎是对今日的预感。
天色渐暗。
听风吟没有点灯,就那么在黑暗中站着。
直到管家送来晚膳。
他草草吃了几口,便让人撤下去。
他提起笔,铺开信纸准备给婉儿写封信。
然而笔尖悬在纸上却许久没有落下。
“该写点儿什么呢?”他喃喃自语。
是写皇命难违?
还是写身不由己?写那些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
墨汁滴在纸上,洇成一朵墨色的花。
听风吟将纸揉成一团,然后扔进火盆。
他又铺开一张纸。
这次,只写了几个字:“万望保重!”
写完,他对着那四个字看了很久。
之后,他将信纸折好装进信封中,唤来了陈七。
“把这封信送去白玉堂,亲手交给周大人。”他吩咐道。
陈七接过信迟疑道:“大人,周大人若问,我该……”
“你只管送去,她什么也不会问的。”听风吟背过身去。
陈七应声退下。
书房里又只剩他一人。
听风吟走到墙边,取下那柄剑。
剑身出鞘,寒光凛冽。
这是一柄好剑,跟随他多年,饮过血,立过功。
可如今,他却觉得这剑很重。
重得他几乎握不住。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三更了。
听风吟还剑入鞘,将它挂回墙上。
他走到书案边,吹熄了油灯。
黑暗中,他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
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
婉儿在朝堂上侃侃而谈的样子,在白玉堂为百姓诊脉的样子。
还有她站在雪地里回头对他笑的样子。
忽然,他想起她昨日在宫道上看他的那一眼。
那一眼里包含着冷淡、疏离,甚至还有失望。
听风吟闭上眼。
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知道,有些东西正一点点离他远去,而他却无力挽回。
只因他选择了一条忠君之路。
这条路注定要踩碎故人的信任,踩碎曾经的情谊,甚至踩碎自己的心。
天色微亮时,陈七回来了。
“信送到了。”他说,“是红袖姑娘接的,说周大人已经歇下了。”
听风吟点点头。
陈七忍不住又问:“大人,您和周大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什么误会。”听风吟淡淡道。
陈七还想说什么,见听风吟的神色有异,便生生咽了回去。
“去准备吧,明日出发去北疆。”听风吟道。
陈七应声退下后,听风吟重新拿起那份任命文书。
他展开看了一遍,然后缓缓放入袖中。
晨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光斑。
他的表情很平静。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潭水下,是怎样的暗流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