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师的野战食堂里,巨大的行军锅还冒着腾腾热气,锅里浓郁的炖肉香味和刚出锅的米饭清香、面条面香交织在一起,勾得人肚子咕咕叫。
但此刻,本该是狼吞虎咽、碗筷叮当的时候,食堂里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安静。
士兵们端着盛得满满当当的搪瓷碗,碗里是油汪汪的红烧肉块、碧绿的炒青菜、松软喷香的白米饭或筋道的手工面条,雪白松软的馒头,还有一小碟鲜艳的番茄酱——这是101军伙食的标配。
蘸馒头、拌饭都极受欢迎。筷子捏在手里,却没人往嘴里送。他们的目光都投向站在大锅旁,一脸严肃的师长吴景春。吴景春的声音不高,但清晰地穿透了食堂的嘈杂余音:
“弟兄们!顾军长的电话刚撂下!他问我们,隔壁87军的弟兄们,这会儿在阵地上吃的啥?我吴景春臊得慌!我答不上来!我只知道,他们那边的锅,怕是连点油星都刮不出来了!
他们嚼的,是掺着沙子石头、耗子屎的‘八宝饭’!可就是这帮啃着‘八宝饭’的兄弟,两天一夜,拿命在江边堵着鬼子的刺刀!防线都快被撕烂了,硬是靠着血肉又给缝上了!”
他扫视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军长说,他想让87军的兄弟们,吃顿热乎的!吃顿饱的!还要有咱们的番茄酱!可时间赶不及了!”
他顿了顿,目光带着询问,“所以,我吴景春在这儿,问问大家伙儿!有没有愿意少吃一口,匀出点饭菜来的兄弟?愿意的,把你碗里还没动过的米饭、面条、菜、番茄酱,放回这取餐口来!
咱们凑一凑,给隔壁的兄弟送过去!让他们也尝尝,这热乎饱饭,这番茄酱,是个啥滋味!”话音落下,食堂里那根紧绷的弦仿佛松了一下。
短暂的沉默后,角落里一个粗嗓门先响了起来,是二营的牛连长。他把手里啃掉一小口的白面馒头整个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囊囊地嚼着,含糊不清地嚷嚷:“师长!您这话说的!
咱103师的兄弟啥时候成饿死鬼了?瞧瞧这膘!”他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脯,发出“嘭嘭”声,“天天这么造,回去俺婆娘见了,一准以为老子没在打仗!
搁哪个富户人家当护院享福去了!再这么吃下去,新发的军装都得撑开线!”
食堂里顿时爆发出一片哄笑声,驱散了刚才的沉闷。
牛连长把嘴里馒头咽下去,脸一板,走到取餐口,哗啦一下,把碗里剩下的两个整馒头、几乎没动的一大勺红烧肉、半碗青菜,还有那一小碟红艳艳的番茄酱,全倒进了旁边空着的大箩筐里:
“老子正好刮刮油水!省得回去跪搓衣板!弟兄们,这油水刮得值!让87军的兄弟也尝尝咱的‘山珍海味’和洋果酱!别老啃他们那石头子儿了!”
“就是!刮油水!算我一个!”又一个老兵端着碗站起来,碗里的东西几乎原封不动,番茄酱也一点没沾,“老子这两天肚子有点胀,少吃点舒坦!”
他把饭菜和番茄酱倒进箩筐,转身就走,还故意打了个响亮的饱嗝。“老李头,你那肚子啥时候胀过?昨儿晚上就属你抢肉抢得欢!”旁边有人笑着揭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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