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的晨光,艰难地透过审讯室高处那扇蒙着厚厚灰尘、只有巴掌大的铁栅透气窗,在地面上投下几道模糊的光斑。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在惨白灯光照射不到的光斑边缘缓缓沉浮。
冰冷的铁椅上,林昭微维持着双手被铐、双脚被锁的姿势,头微微低垂,一夜未眠的眼皮沉重地耷拉着,嘴唇干裂起皮,脸颊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沉重的铁门被推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顾靖澜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那身笔挺的黄绿色呢料军装,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顾靖澜走到铁桌对面,拖开那张冰冷的铁椅,坐了下来。
铁椅腿与水泥地面摩擦,发出“嘎吱”的噪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从上衣内侧口袋里掏出烟盒。他熟练地打开盒盖,抽出一支细长的烟卷,烟纸洁白。
接着,他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一个银光闪闪的打火机,打火机侧面有清晰的“dupont ligne 1”字样。他“啪”地一声擦燃打火机,橙黄色的火苗跳跃着,凑近烟头。烟丝在火焰下迅速变红变黑,卷曲燃烧。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部,又被他缓缓吐出,灰白色的烟柱在两人之间的空间里盘旋上升,给冰冷的空气增添了一丝呛人的味道。他抬起头,目光穿过烟雾,落在林昭微憔悴的脸上。
他的声音打破了审讯室的死寂:“昭微,”他叫了她的名字,“如果你愿意帮我,把军医院里剩下那只‘鬼’揪出来。你有什么要求,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只要是我顾靖澜能力范围之内的,我都能满足你。”林昭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她缓缓抬起头,干涩发红的眼睛迎上顾靖澜的视线。
整整一夜没有喝水,喉咙像被砂纸反复摩擦过,火辣辣地疼。她张了张嘴,试图说话,发出的声音异常嘶哑、破碎:“你……真的……能帮我吗?”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我……我能……信你吗?”
顾靖澜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给出言语上的保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烟雾模糊了他片刻的神情。最终,他只是幅度不大地点了点头,目光没有丝毫闪避,直直地看着林昭微充满怀疑和挣扎的眼睛。
林昭微的视线没有离开顾靖澜的脸。说来也奇怪,从她在金陵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将军开始,他身上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像是一种混杂着远见和掌控力的强大自信。
她亲眼见过他颁布的“八大纪律”是如何被101军一丝不苟地执行。在福省,提起顾军长和他的101军,哪个老百姓不竖大拇指?
她是从淞沪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她亲眼见过、也听乡亲们哭诉过其他蓝党军队,甚至那些号称精锐的中央军,是如何对待老百姓的。可顾靖澜和他的兵呢?
买东西给钱,借东西要还,说话和气……甚至,他开放了这所设备精良的军医院给普通百姓免费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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