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率 135，眼震幅度三级。” 扩音器里传来陈教官毫无波澜的声音，
“宋功辰，报告状态。”
“尚可。”
他咬着后槽牙努力挤出两个字，生怕教官看出他此时的狼狈，舌尖尝到铁锈味。上周模拟失重舱训练时，他在倾斜 30 度的舱体内仅仅坚持了八分钟就呕吐不止，监测仪显示前庭功能评分勉强及格。
这意味着如果不能在三个月内提升抗晕眩能力，他将被调出载人航天预备学员名单。
转椅突然再次加速，宋功辰感觉五脏六腑都在腹腔里跳华尔兹，翻江倒海的。
舱壁上的电子钟变成了不断拉长的光带，他强迫自己盯着正前方那枚红色激光点， 那是教官教的诀窍，用固定视觉锚点对抗半规管的紊乱信号。
“想什么呢？” 陈教官的声音陡然严厉，“集中注意力！”
激光点突然熄灭。宋功辰的瞳孔猛地收缩，失重感瞬间攫住了他 ，就像那次在失重舱里，他看着悬浮的笔突然忘记自己是头朝上还是脚朝下，胃里的酸水冲破喉咙。
“还有五分钟。” 教官的声音混着电流声，
宋功辰猛地睁开眼。记忆里那个穿着白色舱外航天服的身影，在地球蓝色弧光背景下缓缓移动，头盔摄像机记录下他平稳的呼吸节奏。爷爷曾经说，爸爸是一名优秀的宇航员。
他尝试用教官教的呼吸法：吸气四秒，屏息两秒，呼气六秒。气流穿过鼻腔时带着凉意，像小时候在天文台看星星时的晚风。
转椅的转速似乎慢了下来，那些模糊的条纹开始显露出规律，像土星环的明暗纹路。
“眼震幅度降到一级。” 监测台传来惊喜的声音，“心率 110。”
宋功辰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他想起第一次进训练舱，看到墙上那句标语：
“每一次旋转，都是为了在星辰间找到方向。” 当时只觉得矫情，此刻却真切体会到其中的重量，在最快的旋转中，还要辨明东南西北，这简直是奇迹，这是把人生生的给掰成超人啊。
最后三十秒，转椅开始减速。惯性让身体仍在叫嚣着旋转，但宋功辰已经能清晰分辨出舱门的位置。
他甚至能数清对面墙上的刻度 ，那是历代学员突破纪录时留下的标记，最顶端的名字旁写着：2003 年，杨利伟，18 分钟。
“停！”
金属摩擦声戛然而止。宋功辰的身体还在虚拟的旋转中摇摆，但他撑着扶手慢慢站直，汗水浸透的作训服贴在背上，像第二层皮肤。
陈教官走进舱室，手里拿着打印出的监测报告。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宋功辰第一次在那双严厉的眼睛里看到了松动。
“前庭代偿能力提升 40%。” 教官把报告拍在他手里，“下周三失重舱复训。”
宋功辰望着报告上起伏的曲线，突然想起有位前辈说：“太空最可怕的不是失重，是忘了自己要去哪里。” 此刻掌心的刺痛与心脏的跳动形成奇妙的共振，像在模仿某种宇宙频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