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佳奇？” 宋功辰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破碎的气音。
没有回应。应急灯每隔三秒闪烁一次，将他们的影子在舱壁上拉得忽长忽短。宋功辰注意到杨佳奇的右手还保持着握姿，指缝里嵌着半片断裂的燃料阀门扳手。
刺耳的减压声突然响起，模拟舱顶部的紧急出口被从外部打开。穿着白色防护服的救援人员鱼贯而入，带着消毒水和金属的气味。宋功辰被人拉出模拟舱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面，久违的重力突然压上来，让他几乎无法站立。
观察室的单向玻璃外，导师们的表情凝重如铅。倩倩被担架抬出去时，宋功辰看见他太空服的肘部有块明显的凹陷，那是撞击金属架的痕迹。
“操作失误。” 安全主管的声音冷得像冰，“备用燃料阀手动解锁时，倩倩误触了紧急喷射按钮，高压燃料直接引爆了泄漏的氧气管。”
宋功辰坐在医疗室的长椅上，看着护士抽走针管里的血样。透明的玻璃窗外，夕阳正把云层染成燃烧的橘红色，像极了模拟舱里炸开的光。
“他不是故意的。” 倩倩裹着绷带的手抓住宋功辰的手腕，“我只是想快点…… 杨佳奇说如果三分钟内关不上阀门，整个模拟舱都会 ......”
“你别说了！别再说了！” 宋功辰猛地抽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冷汗，
“杨佳奇的防护服破了三个洞，减压速度是正常值的七倍。”
他起身时撞到了金属输液架，叮叮当当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走廊尽头的公告栏前围了不少人，宋功辰看见杨佳奇的照片被印在优秀学员展示栏的最上方，照片里的少年穿着蓝色训练服，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明亮。
三天后，调查组公布了完整报告。倩倩在强制解锁时误判了扳手角度，导致燃料阀彻底卡死，而杨佳奇为了争取时间，违规进行操作。
模拟系统忠实还原了真空环境下的爆炸威力，虽然没有真的发生爆燃，但瞬间减压造成的物理冲击足以致命，幸运的是当时的杨佳奇受到重伤后，抢救及时，虽然身受重伤，生命得以保住。
宋功辰站在模拟舱的检修通道里，看着工程师们切割变形的舱壁。断裂的燃料管像根扭曲的银色肋骨，上面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他伸手触摸那些凹凸不平的灼痕，突然想起杨佳奇教他系太空服鞋带的那天，他说：
“在太空中，任何一个毫米的误差都可能要命。”
“他们要销毁整个模拟舱。” 倩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安全评级降到 d 级了，修复成本比新建还高。”
宋功辰没有回头。夕阳透过检修通道的舷窗斜射进来，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光斑，灰尘在光柱里缓缓浮动，像失重环境下的微粒。
“知道吗？” 他轻声说，“我看见杨佳奇的日志了，在他的加密文件夹里。”倩倩的呼吸猛地顿住。
“他早就发现燃料管有老化痕迹，向上提交了三次检修申请。” 宋功辰的指尖抚过舱壁上一道细微的裂痕，那是上次演练时留下的旧伤，
“但上面说，只是模拟训练，没必要浪费资源。”
金属摩擦的尖锐声响从头顶传来，工程师们正在拆卸推进器残骸。宋功辰看着那片被夕阳镀上金边的裂痕，突然明白有些东西比爆炸更伤人，比如在程序正义掩盖下的疏忽，比如被数据和规则忽略的生命重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