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宝正酣睡时,一声巨响骤然炸响。被惊醒的他迷迷糊糊,根本分不清声音从何而来,满心恐惧,生怕家里进了贼。顾不上还未清醒的脑袋,他急忙从床上爬起,推门而出。
他租住的屋子十分老旧,是链屋中介从房主手里收来统一装修后再出租的,中介靠着赚取差价盈利。但房子实在太破旧,许多地方不能随意改动,所以只装修了一部分。卧室重新刷了墙,摆上了床、衣柜、小沙发、书桌和椅子等简单家具;阳台基本没动,依旧是陈旧的铁框门、灰砖地和生锈的铁窗;卫生间的改造更是潦草,因为管道老旧,只能在原基础上强行加装新管道,这使得卫生间地面被垫高了将近半尺。淋浴头、马桶和面盆挤在狭小的长方形空间里,低矮又压抑。更让人无奈的是,卫生间门和垫高的地面之间有一道一指多宽的缝隙 —— 洗衣机放在客厅,这道缝是为了让洗衣机的出入水管能接到卫生间的龙头和地漏。可这里是两居室,云宝住主卧,次卧还没人住,要是以后住进来个异性,每天洗澡、上厕所得多尴尬。厨房就更不用提了,老旧的柜子和灶台,中介只放了个新燃气灶,随便打扫了一下,其他地方几乎原样保留,老旧柜子上满是淡黄色的污渍,也不知是灰尘还是多年的油污。
云宝使劲揉了揉眼睛,先走到入户门查看,发现门完好无损。入户门在北边,进门西侧是厨房,他看了一圈,没发现异常。再往里走是卫生间,空间狭小,一眼就能看完,同样没什么问题。屋子南侧是两个卧室,东南侧的主卧是云宝住的地方,西南侧的次卧与主卧一墙之隔,现在还空着,钥匙就插在门上,估计是为了方便租户看房,所以没锁。
云宝想去次卧检查,但又觉得不太合适。不过门没锁,作为住户,为了安全查看一下,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于是,他伸手握住次卧的门把手。就在触碰到把手的瞬间,一阵轻微的眩晕感涌上云宝的脑袋。他本身就有头疼的毛病,所以没太在意,转动把手,推开了门。门打开后,次卧南北通透,空气格外清新。
次卧比主卧小一些,虽然也摆放着床、桌子和椅子,但明显还没人入住,显得冷冷清清。淡淡的月光洒在地上,映出窗框的轮廓。云宝抬头看了看窗框,没发现什么异常,但隐隐感觉中间那块最大的玻璃上似乎有一丝裂纹。他又揉了揉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了。云宝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准备离开次卧。可当他打算出去时,却发现次卧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关上了。他觉得很奇怪,按理说门关上时周围空气应该有变化,可自己却毫无察觉。云宝转动门把手,眩晕感再次袭来,他慌忙抽回手。这时,他意识到周围可能有问题,于是深吸一口气,集中注意力,开始仔细打量这个房间。
这一次,云宝把墙角、床底下、抽屉里都检查了一遍,依旧没发现任何异样。只是每次目光扫过窗户中间的大玻璃,他就会想起刚才恍惚看到的裂纹。在他看来,如果是玻璃模糊或者有花斑,可能是刚睡醒看错了,但要是裂纹,而且还是会逐渐变小的动态裂纹,看错的可能性太小了。于是,云宝把椅子拖到窗户下,站了上去,近距离、仔仔细细地观察整个窗户,尤其是那块大玻璃。突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如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云宝身体失去平衡,向一侧倒去。在这失控的瞬间,时间仿佛放慢了无数倍,他倾倒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虚影,眩晕感转眼变成了刺痛,疼得他龇牙咧嘴,双眼紧闭……
“这里怎么样,可以么?”
“也不知道行不行,为什么不去主卧?”
“主卧东西太多,乱七八糟的,容易留下痕迹,这里多好......”
“哼,还谨慎起来了,当初怎么胆子那么大......”
“面对你,胆子再小的人也得变大,不然,怎么咬到你的肉呢.......”
“嗯 —— 你等等,洗一洗去.......”
“我洗过后来的........ 来吧,我忍不住了.......”
……
“狗男女!........”
……
“砰嚓.......”
这些模糊的对话像破碎的梦呓在云宝脑海炸开。他猛地清醒过来时,身体已经倾斜着坠向地板。慌乱中,他本能地伸出一只手和一条腿,试图撑住身体,可清醒得太晚,只来得及让身体侧转半分。右半边身体重重砸在地上,前臂和膝盖磕得生疼,头部随着惯性向下甩去。他拼尽全力绷紧脖颈,才勉强没让脑袋撞上地面,却导致远离地面一侧的脖子被狠狠拉扯,靠近地面的一侧又被挤压得发麻。一瞬间,头部供血紊乱,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半刻钟后,膝盖和胳膊肘传来的剧痛刺得他浑身发抖,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着在地上翻滚,试图缓解疼痛。没想到这阵剧痛反而让头部的供血渐渐恢复,原本的痛感也随之被放大数倍。云宝在地上挣扎许久,才咬着牙勉强撑起身,刚想逃离这间诡异的屋子,右腿膝盖传来的尖锐刺痛就让他一屁股跌坐在次卧的床垫上。他疼得龇牙咧嘴,身体蜷成虾米,左手悬在受伤的右胳膊和右腿上方,想碰又不敢碰,满心都是又疼又无奈的憋屈。
缓了好一会儿,云宝才慢慢回想起坠落时耳边那些莫名其妙的对话。他心里直犯嘀咕:“我这租的什么房子?主卧没看出问题,次卧怎么这么邪乎?” 正疑惑间,他下意识抬头看向窗户,竟又看见那块大玻璃上的裂纹正缓缓消失。他条件反射般猛地起身,膝盖的疼痛却再次将他拽回床垫。但那道逐渐隐去的裂纹,彻底证实了之前的诡异并非错觉,云宝这下确定,自己真的没看错。
当云宝确认玻璃裂纹真实存在时,一股莫名的冲动如潮水般涌遍全身。起初,他只是感到轻微的忽冷忽热,紧接着双腿发麻,头皮发紧,皮肤触感也变得迟钝。没过多久,胸闷气短、呼吸急促的感觉袭来,后脊阵阵发麻,下身更是出现轻微的瘙痒刺痛,后腰不受控制地抽搐。一开始,云宝意识模糊,但很快察觉到体内的精神力正自主调动,与这股冲动激烈对抗,随着精神力逐渐占据上风,他的意识也慢慢清醒过来。虽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凭借基本的生理知识,云宝明白,若不是修炼过精神力,此刻的自己恐怕早已沦为凡人界所说的 “色情狂”。
在意识与冲动的对抗中,云宝突然感觉灵魂仿佛离体,竟能像照镜子般看见自己的身体。只见自己盘膝坐在次卧床垫上,双眼紧闭,脸颊泛红,嘴唇发紫,脖子上的血管暴起。这副模样把云宝吓了一跳,心中暗想:“这是中毒了吧?这该怎么办......” 他既不确定是否中毒,更不知道如何解毒,只能在意识中干着急。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角落传来:“意识离体?你是金丹期修士?” 云宝循声望去,只见窗户外面的半空中飘着一个浑身冒着紫黑气息的身影,尽管隔着玻璃,声音却清晰可闻。云宝盯着对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对方的架势明显不是人类,远远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但不说话又怕陷入尴尬,甚至激怒对方,只好强装镇定:“您客气了,有什么事?” 紫黑色影子似乎也愣了一下,说道:“既然阁下在这里,那就改日再来拜访。” 话音刚落,空气中泛起涟漪,紫黑气息消散,窗外空无一物。
虽然不清楚对方身份,但能提及修为,显然不是等闲之辈。云宝暗自庆幸自己没多嘴,似乎成功唬住了对方。要是被看穿只有炼体中期修为,恐怕当场就会性命不保。
云宝再次看向自己的躯体,脸颊依旧通红,嘴唇发紫,额头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心想,幸亏现在独居,若有合租者,尤其是女生,这情况可就麻烦了。云宝想到星云,但又不敢叫她来,担心会引发意外。他想着用冷水泼身或许有用,可意识离体的状态根本无法拿盆。“要不我先返回躯体,看能不能趁着还有理智,冲到卫生间打开冷水浇自己,也没别的办法,先试试......” 云宝定了定神,鼓足勇气钻入躯体。
然而,刚一进入躯体,云宝的双眼瞬间睁开,漆黑一片,嘴半张着,嘴角抽搐,露出邪魅的微笑,口水顺着嘴角流下,面部剧烈抽搐,笑容愈发恐怖。体内血管仿佛要被急速的血流冲爆,他的躯体缓缓下床,从喉咙深处发出低哑粗重的声音,手指无意识地伸向前方,身体僵直地移动着。此时,纪晓菲、柳真、石磊、谭雨、星云、钱多多等女子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浮现,却并非平常模样,而是真实与意象混杂,脸庞与不知来源的赤裸身体胡乱拼凑,这让他呼吸更加急促,嘶吼声也越来越清晰。奇怪的是,原本亲近、亲吻的想法,竟逐渐变成了撕扯和啃咬。好在云宝还残留一丝理智,精神力再次自行运转,意识又一次从躯体剥离,飘浮到半空中,而躯体则瘫倒在地,一动不动。
云宝在意识中挥手抽打自己,痛骂自己不是人,可只有模糊的影子划过眼前,没有丝毫着力感。他突然想起在南黄秘境藏经阁的记载,金丹期修士意识离体时间过长或距离过远,意识会消散,躯体会变痴呆。“现在这样不是办法,我是不是该叫星云来?但是,怎么叫,我现在是意识体,没法打电话,回躯体又会变成疯子,该怎么办........” 云宝无计可施,只能寄希望于南黄秘境中的生命灯出现异常,且能被星云察觉。就这样,他在躯体附近飘荡着。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云宝感觉窗外有了光亮,似乎天快亮了。他看到趴在地上的躯体,面色不再那么红,嘴唇也从紫黑色变成灰紫色,脖子上的血管也平复了许多。尽管对意识离体的副作用一无所知,但他深知不能一直这样分离下去。于是,云宝赌上一把,深吸一口气,再次钻入躯体。这一次,他真切感受到了浑身无力,如同连续高烧多日刚退烧,每一个微小动作都要耗费巨大的勇气和力量。再加上在阴冷的地面趴了一整晚,即便正常人身体也会僵硬,更别提还可能中了淫邪之毒。
直到第二天中午过后,一缕阳光照在云宝背上。他强忍着不适,将左侧胳膊向上倾斜,尽量贴近阳光,右侧的胳膊和腿昨晚受伤,照了也没用。随着阳光照射,云宝慢慢转动身体,让左胳膊更多地接受阳光。半个时辰后,左胳膊终于有了点力气。凭借这一丝力气,他一点点地把自己拖回主卧,又艰难地挪向床头柜。短短两丈距离,他爬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拿到手机。还好是触屏手机,能直接在通话记录里找到星云的号码。
电话拨通后,只听星云在那头调侃:“云宝同学,这是终于又想起我了?呵呵.......” 可云宝面部肌肉毫无力气,根本说不出话。星云察觉到不对劲,语气变得焦急:“呦,怎么打了电话还不说话?怎么着,你反倒生气了?” 云宝依旧无法回应。星云似乎意识到情况不妙,急切地问:“喂,云宝,怎么了,说话呀,别吓我,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 云宝心急如焚,听到星云问自己在哪,突然想到办法。他打开灵信,确认小区、楼号、和单元号后,发送了位置,然后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一声 “吼呼......”,随后便晕了过去。
听到云宝那声微弱的低吼后,星云在电话里焦急呼喊,却再没得到任何回应。她立刻意识到云宝恐怕是遇上了大麻烦,没有丝毫犹豫,第一时间赶往南黄秘境的生命圣殿。看着云宝那光芒微弱了许多的生命灯,虽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星云还是忍不住嘀咕:“这小子不知道又碰上什么麻烦事了,每次都要我给他擦屁股。”
星云按照云宝发来的定位,一路寻到金台之家小区二号楼二单元。可定位只精确到楼栋,具体房间号却无从知晓。她围着楼转了两圈,仔仔细细打量每一层的窗户,半个时辰过去,依旧一无所获。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不是办法,星云决定从一楼开始逐层询问。好在二号楼二单元每层只有三户人家,敲门没几次,她就发现有一户怎么敲都无人应答,可凭着敏锐的感知,她能确定屋里绝对有人。
星云闭上眼睛,集中精神,一股神识波动如涟漪般向四周扩散开来。瞬间,她就捕捉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她伸手握住门把手,猛地向外一拽,只听 “咔嚓” 一声,门把手连同锁芯结构被硬生生扯了下来,剩下的锁体对她来说更是不费吹灰之力,轻轻一拧,门便开了。在金丹期修士面前,凡人界的防盗门就跟纸糊的一样,不过星云不想太过张扬给云宝添麻烦,不然直接用法术轰开更省事。
一进屋,星云循着那股熟悉的气息快步来到主卧,只见云宝直挺挺地趴在地上,手里还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最后一通电话正是打给自己的。她蹲下身子,探了探云宝的脉搏,发现他意识模糊,气息微弱。虽说身体有些发凉,但也不至于出现这样的状况。星云赶忙取出一颗基础养神丹,轻轻喂云宝服下,想着先帮他恢复些精神力,只要能开口说话,也好对症下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云宝缓缓睁开双眼,眼皮和眼珠能动了,可身体其他部位依旧不听使唤,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星云见他恢复了意识,连忙问道:“你怎么了,需要去医院么?” 云宝直直地望着她,不知如何回应。
星云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突然有了主意:“这样,我说一句,你要是觉得对或者可以,就眨一下眼睛,要是觉得不对或者不行,就眨两下眼睛,能做到吗?” 云宝眨了一下眼睛表示同意。
“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云宝眨了两下眼睛。
“不是生病,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云宝眨了一下眼睛。
“遇到危险了?是有什么坏人么?”
云宝又眨了一下眼睛。
“有坏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搬的新家?”
云宝眨了一下眼睛。
“刚搬来?”
云宝再次眨了一下眼睛。
“刚搬来就遇到了坏人?”
云宝还是眨了一下眼睛。
“服了,你修为没多高,遇到的坏人倒不少。”
云宝着急地连续眨了好几下眼睛。
“哦哦,不说你了。你遇到什么坏人了?是凡人?”
云宝眨了两下眼睛。
“是修仙者?”
云宝又眨了两下眼睛。
“都不是?什么意思?遇到了另外的种族?”
云宝眨了一下眼睛。
“啊?这可就不好办了,怎么还有这种东西存在。”
云宝睁着眼睛,一时不知该怎么表达。
星云见状,安抚道:“不是生病就行,你先好好休息,等恢复些体力再慢慢说具体情况。最近别去上班了,我帮你请假。” 云宝一听,着急地不停眨眼睛。
“行啦,我有石磊的联系方式,你就安心养着吧。”
云宝还是一个劲地眨眼睛,想让星云别声张,可这种事哪能瞒得住?倒不如大大方方请假。他琢磨了一番,觉得星云说得也在理,便不再阻拦。
果然,第二天,石磊也赶到云宝的住处,和星云一起照顾起他来。
云宝昏迷在床的模样刺痛着星云和石磊的心。当星云掏出泛着微光的养神丹时,石磊警惕地拦住她的手,目光紧紧盯着那颗丹药:“这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给云宝吃?我刚从医院取来消炎药和退烧药,医生叮嘱过按时服用才能好起来。”
星云指尖微颤,强压下解释的冲动。修仙界的丹药若被凡人知晓,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她只能将瓷瓶缓缓收回,声音尽量温和:“这是我家传的调养药,成分天然,对恢复体力很有帮助。不如先观察观察,要是他情况没好转,再用西药?”
石磊半信半疑地放下手,总觉得眼前这个气质出尘的女孩藏着秘密。两人的第一次争执就在药瓶的推让中落幕,空气中浮动着微妙的火药味。
给云宝擦身时,石磊红着脸把星云推出卧室:“我来吧!你一个女孩子家,别在这儿添乱。” 关上门后,她对着昏迷的云宝长舒一口气,却在解开衬衫纽扣时,手不受控制地发抖。温热的毛巾刚触到皮肤,云宝无意识地轻哼一声,吓得她差点把水盆打翻。
而门外的星云透过门缝悄悄观察,见石磊笨手笨脚的模样,终究忍不住推门而入:“这样擦会着凉的。” 她利落地用灵气烘干毛巾,手法轻柔地擦拭云宝的后背,每一下都精准避开伤口。石磊站在一旁,看着星云行云流水的动作,心底泛起一丝佩服,嘴上却不服气:“装什么行家,不过是提前照顾过病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