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林望着黑黢黢的老林子,突然问:\咱们这阵子打了多少牲口?\
刘二愣子拿来账本:\开春到现在,野猪四十一头,鹿二十八只,狍子...\
\太多了。\曹大林打断他,\比往年多出三成。\
徐炮不以为然:\咱现在两个屯呢!\
\可山还是那座山!\曹德海突然插话,老爷子气得胡子直抖,\俺像你们这么大时,打头鹿要祭山神,下套子要留生路。你们倒好,拖拉机直接开进林子拉猎物!\
年轻人都不吭声了。电灯带来的喜悦渐渐冷却,人们第一次意识到,日子好像哪儿不对劲。
深夜,曹大林独自爬上北山。月光下的草北屯亮着零星灯火——那是守夜人点的煤油灯。发电机静静趴在打谷场上,像个闯祸后睡着的铁兽。
山下传来脚步声。徐炮提着酒葫芦上来,闷声递给他:\曹当家的,俺是不是做错了?\
曹大林灌了口酒,火辣辣地烧嗓子:\机器没错,是咱心急了。\他指着远处黑压压的林海,\你看那山——养了咱们祖祖辈辈,可经不住贪心。\
徐炮沉默半晌,突然道:\明儿个起,禁猎十天。\
山风卷着凉意吹过。屯子里隐约传来孩子的哭闹声——是喝了污染水的那家孩子发起高烧。曲小梅和赵春桃的剪影在窗纸上忙碌,草药味混着焦灼飘上山岗。
\得找人学真本事。\曹大林望着星空,\不能等着人家来教。\
徐炮重重叹气:\上哪学?县里培训班教的是种玉米!\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曹大林突然站起身:\我去找。\
\找谁?\
\找能教咱们的人。\曹大林目光投向南方,\听说省农科院有个教授,专治水土病。\
徐炮愣住了:\人家大教授能来这山沟沟?\
\不试试咋知道?\曹大林把酒葫芦塞回他手里,\明天我就动身。\
下半夜时,曹大林悄悄进了仓房。白爪跟进来,用大脑袋蹭他手心。他揉着熊耳朵低语:\老伙计,你看家。我去找救山的方子。\
母熊不知何时也来了,嘴里叼着棵奇怪的草——叶片一半枯黄一半翠绿,像这山林的缩影。
曹大林接过草揣进怀里。转身时,看见赵春桃和曲小梅站在门口,一个拿着干粮袋,一个捧着双新纳的千层底。
\早去早回。\赵春桃把干粮塞给他,\屯里有俺们。\
曲小梅递上布鞋:\鞋底垫了熊爪草,走路不累。\
曹大林重重握了握她们的手,没说话。月光从门缝漏进来,照见三双紧握的手,像老树盘结的根。
天快亮时,曹大林背着行囊出了屯。没惊动任何人,只有两条影子默默跟着——是白爪和母熊,一左一右护送到山口。
第一缕阳光照进屯子时,刘二愣子慌里慌张敲响屯委会的锣:\不好啦!大林哥不见啦!\
人们聚拢过来,议论纷纷。只有徐炮望着南边的山路,嘿嘿一笑:\慌啥?咱们的头狼——找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