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这天,草北屯的参圃像是铺了层金毯。参籽熟了,红艳艳的浆果压弯了茎秆,风一吹就簌簌地落,在黑土上蹦跳如珠。
曹大林蹲在畦埂上,指尖捻开颗浆果。绛红的汁液染了指腹,里头裹着两粒米白的籽儿,硬实得像小石子。
\今年籽成得好!\吴炮手眯眼笑,\看这饱满劲儿,一粒能出三棵苗!\
屯里人全出动了。妇女们提着荆条筐,小心地摘取浆果;孩子们跟在后面捡漏,谁筐满了就欢呼着往晒场跑。晒场上铺着苇席,红籽儿摊开来,远看像着了火。
林为民却愁眉苦脸举着放大镜:\不对啊...按手册说该是黄籽,这咋泛红呢?\
曲小梅抓把参籽闻闻:\是血参的种!俺爷说过,见血之参,十代才红一回籽!\
这话点了炮捻子。老把式们纷纷围过来,对着参籽又看又嗅。徐炮突然一拍大腿:\怪不得!俺太爷那辈出过血参,算到今儿整十代!\
喜庆劲儿还没过,刘二愣子慌里慌张跑来:\大林哥!坏事了!耗子偷籽!\
晒场边果然有耗子洞,周围散落着参籽壳。更糟的是,几群山雀正俯冲下来啄食,赶都赶不走。
\快盖网!\赵春桃急得直跺脚,\这都是金豆子啊!\
曹大林却不急。他观察着耗子洞旁的爪印——浅而圆,是鼬鼠的痕迹。\甭管,\他摆摆手,\黄大仙帮咱选种呢。\
果然,第二天就在鼬鼠洞口发现堆参籽。被拖进洞的籽粒粒饱满,咬坏的尽是瘪籽。林为民检测后大吃一惊:\鼬鼠专挑活性高的籽!这比实验室选种还准!\
新的选种法就这样传开了。人们故意在晒场边留些参籽,引鼬鼠来帮忙。孩子们有了新营生:跟踪鼬鼠找存粮洞,总能挖出意外之喜。
这日铁柱追鼬鼠,竟追到老坟场边上。鼬鼠钻进个裂缝不见了,孩子伸手去掏,摸出把黑亮的黏土!
\爹!快看!\铁柱举着黏土跑回来,\会沾手的!\
曹大林接过一捻,黏土在指尖拉出细丝,透着金属光泽。林为民检测后声音都变了:\富硒黏土!天然灭菌剂!掺进苗床能防根腐病!\
人们蜂拥去挖黏土。徐炮抡镐头时砸到硬物,扒开来竟是块石碑——是那半截无字碑的底座!上面刻着满文图谱,画的正是参籽采收和贮藏之法。
\老祖宗早安排好了!\吴炮手激动得烟袋直抖,\啥时候收籽,啥时辰晾晒,用啥器具装...写得明明白白!\
最神奇的是贮藏法:参籽要混着柞木炭和熊毛存放,埋在地窖三尺下。人们依样做了,半月后开窖,参籽竟发出嫩芽!
\自然催芽!\林为民捧着芽籽手直颤,\省了沙藏工序!\
好事成双。邮递员老张又送来厚厚一沓信——全是各地林场寄来的,要换草北屯的参籽。附带的交换清单看得人眼花:大兴安岭的落叶松籽、小兴安岭的红豆杉苗、甚至海南的油棕种...
\换!都换!\徐炮大手一挥,\咱也搞个百草园!\
只有曹大林盯着那堆信发呆。他发现所有来信都盖着同样的收发章——省农科院的转递章。傅教授在暗中铺路呢。
参籽换回来的不只是树种。大兴安岭捎来貂皮,小兴安岭指带猴头菇,海南居然寄来捆咖啡豆!屯里开了眼界,妇女们学用咖啡渣除虫,老爷们试抽棕榈烟,孩子们分到平生第一块椰子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