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名曹彬,老大乃大汉宋王赵匡胤

第34章 裂痕难补,祸根深种

“难道……难道就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步步逼反降卒,眼睁睁看着这场大祸降临,生灵涂炭?” 曹珝的声音带着不甘,他跟随父亲,一直秉持着匡扶社稷、保境安民的信念,此刻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曹彬沉默良久,窗外的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明暗交错。最终,他眼中那丝迷茫与无力渐渐褪去,重新被一种锐利而坚定的光芒所取代。他猛地转身,步伐有力地走回沙盘前,目光如炬,扫视着上面的山川城池。

“自然不能坐视祸乱发生而无所作为。阻止已难,强行干预则可能引发更大灾难。为今之计,唯有预作准备,未雨绸缪,竭尽全力,将这场注定要来的祸乱的影响,控制在我们能力所及的最小范围,以最快的速度扑灭它,尽量减少对蜀地元气和无辜百姓的伤害。”

他的手指果断地点向沙盘上几个关键的位置,语速加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第一,加派最精干、最可靠的斥候探马,分成三班,十二时辰不间断,严密监视各降卒大营以及北军主要将领驻地、重要军营的动向。不仅要看,还要听,要分析。任何异常的人员聚集、物资调动、气氛变化,那怕是一点风吹草动,都必须立刻飞马来报,不得有片刻延误!”

“是!孩儿亲自去安排人手,确保万无一失。” 曹珝肃然应道。

“第二,” 曹彬的手指移向代表降卒大营的红旗周围,“秘密行动。设法联络营中那些尚有威望、且心向安稳、不愿再见刀兵的原蜀军中下级军官。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向他们传递消息,陈说利害。告诉他们,朝廷并非不明是非,陛下自有公断,眼下困境乃个别将领倒行逆施所致,绝非朝廷本意。让他们尽力稳住部下,告诫士卒,勿要因一时之愤,踏错一步,行那抄家灭族之事,自绝于国家,自绝于生路。此事需极度谨慎,人选、渠道必须绝对可靠,行动必须如履薄冰,绝不可让北军抓住任何把柄,否则便是授人以口实,后果不堪设想。”

“明白!此事孩儿会寻找最早归附我军、熟悉蜀军内情且可靠的降官协助,定会小心再小心。”

“第三,” 曹彬的手指重重落在详细描绘的成都城防图上,语气变得斩钉截铁,“重新调整、加强我军布防。一旦降卒营生变,北军很可能采取几种手段:或驱赶乱兵冲击我城东防区,制造更大混乱,嫁祸于我;或借‘平乱’之名,要求我军开放防区,甚至趁乱对我部发起攻击,清除异己。因此,各门守军需立即提高警戒级别,由日常警戒提升至临战状态!加固营寨工事,增派哨卡,大量囤积滚木、礌石、火油等守城器械。另外,从各军紧急挑选敢战精锐,火速组成三支快速反应的骑马劲旅,每支不少于五百人,由你亲自挑选信得过的将领统辖,你负总责。这三支兵马,必须人不离甲,马不离鞍,弓弩齐备,随时待命,一旦接到命令,能以最快速度驰援任何出现危机的方向,或执行突击、阻截任务!”

“是!父帅!孩儿即刻去办,保证在最短时间内完成编组和战备!” 曹珝感受到父亲话语中那股山雨欲来的紧迫感,精神不由得一振,沉声领命。

“还有,” 曹彬沉吟片刻,补充道,“以我的名义,再写一份奏报,不,确切地说,是一份‘情况说明’,通过正常的驿传渠道,发往东京汴梁,呈送枢密院备案。行文不必过于激烈,避免直接弹劾王全斌等人,只客观、冷静地陈述降卒营目前粮饷短缺、军心极度不稳之现状,以及此种状况持续下去,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地方骚动、降卒哗变、波及全蜀。此举未必能立刻改变什么,也未必能送到陛下案头,但至少要在朝廷的官方记录里,留下我们曾经预警、曾经尽到提醒之责的痕迹。将来若真有祸事发生,这也算是一道护身的符咒,表明我们并非毫无作为,更非同流合污。”

曹珝将这一条也牢牢记在心中。他能深切地感受到父亲此刻肩上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内有手握重兵、心怀叵测的同僚步步紧逼、构陷倾轧;外有数万濒临崩溃、一触即发的降卒,如同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活火山;上有帝王心思深沉难测,对骄兵悍将既用且防;旁有势力庞大的晋王殿下似乎隐于幕后,虎视眈眈,意图借此蜀乱谋取更大的权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一次决策都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招不慎,便是身败名裂,甚至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此刻,城西那座规模最大、也是全师雄所在的降卒营寨里,绝望与压抑的气氛几乎已经凝固成了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在一个肮脏潮湿、散发着霉味和汗臭的破旧营帐角落,原蜀军崇仪使(中级军官)全师雄,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帐篷支柱,闭着眼睛,胸膛微微起伏,仿佛只是在假寐,积蓄着微不足道的体力。但他那微微颤抖、无法完全闭合的眼皮,以及那双在阴影中依然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的拳头,却清晰地泄露了他内心那如同熔岩般汹涌翻滚、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激烈情绪。

他全师雄,在蜀中也算是一号人物,素以勇武和善待士卒着称。成都城破之时,他并非没有血战到底的勇气,只是眼见大势已去,孟昶已降,为了保全麾下数千儿郎的性命,免遭屠城之祸,才不得已压下满腔悲愤,选择了放下武器,率部请降。本以为“王师”入城,纵有波折,总该有条活路,朝廷总会有所安置。谁能料到,等待他们的,并非是想象中的受降安置,而是比战败被俘更不堪的屈辱,和日益逼近、清晰无比的死亡阴影。

他听着帐外隐隐传来的压抑咳嗽声、伤兵因痛苦而发出的微弱呻吟、以及北军看守那永远带着不耐烦和轻蔑的喝骂与鞭挞声,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昨日那个画面——一个年仅十六七岁、面黄肌瘦的年轻士卒,实在饿得受不了,偷偷跑到营寨边缘挖了点不知名的野菜根茎充饥,被巡逻的北军发现,不由分说,当场被活活鞭挞至死,那年轻躯体最后抽搐的模样,那双至死未能瞑目、残留着惊恐与不解的眼睛……他又想起那个右手溃烂、昨日又被凶残队正用木棍猛砸伤口的神弩手,此刻正躺在不远处,气息奄奄,高烧不退,命悬一线,却连一口干净的水、一块敷伤的布帛都得不到。还有每日分发那猪狗之食时,周围同袍们那一张张日益麻木、却又在眼底最深处暗藏着一簇簇危险火焰的脸……

“全将军……”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带着铁锈摩擦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全师雄翻腾的思绪。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他原来的亲兵队长,一个曾经魁梧健壮、如今却瘦得几乎脱了形、颧骨高耸的汉子,脸上又多了一道新鲜的、皮肉外翻的鞭痕,血迹尚未完全干涸。

“又怎么了?” 全师雄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被砂纸打磨过。

亲兵队长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绝望到极致的颤抖:“狗日的北蛮子……刚才传来话,又把咱们明天被驱赶去修葺城墙的那队人的口粮……扣了三成!还放话说……要是明天完不成分配的土方量,非但明天的口粮没有,连……连晚上回来那顿照得见人影的稀粥……也都免了!” 他说到这里,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压抑不住的哭腔和滔天的恨意,“将军!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真的不能了!再这样下去,根本不用等那些北蛮子动手,咱们自己就得活活饿死、累死、被他们像打死一条野狗一样打死在这营地里!将军!您得拿个主意啊!”

全师雄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仿佛没有焦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扫过营帐内那一张张或绝望、或愤怒、或已然麻木如同死水的脸。这些人,很多都是跟着他从军多年,一起在战场上浴血拼杀,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兄弟,是能将后背托付的袍泽。如今,却因为他的一个决定(投降),落得如此猪狗不如的境地,在这暗无天日的营寨里,等待着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死亡。

他想起了前几日,一个自称是东路军“曹太保”麾下的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冒着天大的风险,悄悄传递进来的那句口信,让他们“稍安勿躁,静待朝廷天恩降临”。等待?他们还能等多久?每一天,都有熟悉的兄弟在无声无息中消失,不是死于冻饿,就是死于伤病,或者死于北军随意的虐杀。朝廷的天恩?它在哪里?它真的会来吗?还是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用来安抚他们、让他们乖乖等死的谎言?

信任朝廷?可眼前这群如狼似虎、视他们如草芥的“王师”,不就是朝廷派来的吗?那所谓的“曹太保”,他的“仁德”之名,为何丝毫约束不了这些暴行?是他无能为力,还是……本就与他们是一丘之貉?

一股冰冷刺骨的绝望,混合着被压抑到极致、即将冲破临界点的暴怒,在他那早已千疮百孔的胸腔里疯狂地冲撞、激荡,几乎要将他残存的理智撕裂。他想起那些在西城被凌辱至死的蜀中姐妹,想起那些被北军焚毁、化作断壁残垣的熟悉家园,想起北军将领们那贪婪、轻蔑、视他们如无物的眼神……

王全斌……曹彬……朝廷……

他的眼神,在阴影中,一点点地发生了变化。那最后一丝对“王师”的幻想,对“朝廷天恩”的期盼,如同狂风中被吹得明灭不定、最终“噗”地一声彻底熄灭的残烛,倏然陷入了永恒的黑暗。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破釜沉舟的决绝,一种被逼到悬崖边上、退无可退之后,唯有向前搏命的兽性光芒。

他慢慢地、用一种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的姿态,站了起来。尽管腹中因饥饿而阵阵绞痛,身体因长期的营养不良和过度劳累而虚弱不堪,但一股久违的、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力量,似乎正从他那近乎枯竭的躯体深处,重新被唤醒,汇聚起来。他走到破旧的帐帘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掀开一角,望着外面那片被营寨栅栏分割得支离破碎、灰蒙蒙如同铅块般的天空,以及远处那些如同鬼影般晃动的北军巡逻兵。

“去,” 他对着身后如同影子般跟随着的亲兵队长,声音低得几乎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钢铁般冰冷而坚定的意志,“悄悄地……去联络各营里,那些信得过的、还有血性的老兄弟……告诉他们……活下去的路,可能……只剩下最后一条了。让大家……早做准备。”

亲兵队长浑身剧烈一震,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全师雄那在帘缝微光中显得异常冷硬和决绝的侧脸轮廓。随即,他眼中那早已黯淡的光芒,如同被投入火种的干柴,“轰”地一下被点燃了,燃起了同样炽烈、同样不顾一切的火焰。他没有再问任何话,只是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营帐,去执行这项可能决定他们所有人命运的命令。

全师雄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站在那里,像一尊从亘古便立于此地的、冰冷的石雕,承受着风霜雨雪,酝酿着雷霆风暴。他知道,这一步一旦踏出,便再无回头路可走。前方,要么是彻底的毁灭,尸骨无存;要么……便是用无尽的鲜血与烈火,杀出一条或许根本不存在生路的血路!

祸根,已在最深的绝望与屈辱的土壤中,悄然种下,并且开始疯狂地汲取着怨恨与愤怒的养料,茁壮生长。只待那最后的、也是最残酷的碾压来临,便会破土而出,用最暴烈、最惨痛的方式,燃起那足以焚天灭地的烈焰。成都的天空,在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午后,已然能让敏锐的人,清晰地闻到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浓烈的,血腥风暴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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