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混合着草药清苦的味道，是黎明基地医疗区特有的气息。
明亮的无影灯下，沈言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
他身上连接着几台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屏幕上跳动的线条代表着逐渐恢复的生机。
最显眼的，是他裸露的右臂——
那繁复的暗金荆棘纹路，此刻光芒内敛，如同蛰伏的暗流，却比之前更加清晰、深刻，仿佛与他的骨骼筋脉彻底融为一体，散发着一种沉静而威严的气息。
只是这“王座”的烙印，也记录着透支带来的虚弱。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厉战走了进来。
他换下了破损的战甲，穿着一身深色的作战服，左臂吊着固定带——
在熔岩地饕核心爆炸的冲击中，为了保护昏迷的沈言，他强行用身体挡下了几块飞溅的灼热碎石，导致左臂骨折。
即便如此，他腰背依旧挺得笔直，步伐沉稳，只有眉宇间残留的一丝疲惫和看向病床时眼底深处不易察觉的柔软，泄露了他的状态。
他无声地走到床边，目光落在沈言沉睡的脸上。
青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褪去了战斗时的锐利和强撑，显得异常安静，甚至有些脆弱。
厉战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那缠绕着荆棘纹路的手臂上，眼神复杂。
他能感觉到那纹路中蕴含的磅礴力量，也能感受到其下沈言尚未恢复的、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的生命力本源。
林默拿着一份报告跟了进来，看到厉战，压低声音：
“老大，沈言的深度扫描结果出来了。”
“本源透支比预想的严重，荆棘王座的力量虽然保住了他，但也像一把双刃剑，在缓慢汲取他的生命力进行自我修复和……进化。”
“好消息是，晶藤农场产出的高纯度生命精华和三色灵泉对他非常有效，正在缓慢滋养。”
“坏消息是，这个过程会很慢，而且他短期内不能再动用大规模能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厉战的目光没有离开沈言，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多久？”
“彻底恢复本源，保守估计需要三个月以上，这还是在绝对静养和充足能量供给的前提下。”林默推了推眼镜。
“至于手臂的骨折，”他看向厉战。
“你的恢复力惊人，配合晶藤之果的残留药效，两周左右应该能拆固定。”
“知道了。”厉战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林默识趣地放下报告，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两人清浅的呼吸。
厉战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动作牵扯到左臂的伤，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沈言。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地底深处那惊心动魄的画面——
沈言嘴角溢血强撑维持通道的样子，他昏迷倒下时苍白的脸，以及自己将他揽入怀中时那轻得仿佛没有重量的触感……
一种陌生的、名为后怕的情绪，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厉战的心脏。
他伸出手，不是去碰沈言的手臂，而是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极其小心地、轻轻拂开了沈言额前被汗水黏住的一缕碎发。
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微凉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感。
就在这时，沈言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起初有些模糊，聚焦后，映入眼帘的是厉战近在咫尺的、带着一丝来不及收敛的担忧的脸庞。
“厉……战？”沈言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刚醒的迷茫。
“嗯。”厉战迅速收回手，坐直身体，恢复了惯常的冷峻，只是眼神深处的那抹柔软并未完全褪去。
“感觉怎么样？”
沈言试着动了动，全身骨头像是散了架，尤其是右臂，传来阵阵深入骨髓的酸软和空虚感，灵植空间的感应也变得极其微弱。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还……行。包吃住就行。”经典台词脱口而出，只是这次带着明显的力不从心。
厉战看着他强撑的笑容，心头莫名一堵。
他拿起旁边温着的清水，用吸管递到沈言嘴边：“喝水。”
沈言顺从地吸了几口，清凉的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舒服了不少。他抬眼看向厉战吊着的左臂，眉头皱起：“你的手……”
“小伤。”厉战语气平淡，放下水杯，“基地怎么样？苏苏呢？”
“基地没事，壁垒完好，晶藤农场损失了一些外围根须，正在恢复。”沈言的声音渐渐有了点力气。
“苏苏精神力透支严重，在隔壁休息，秦玥守着。林医生说休息几天就能缓过来。”他顿了顿，看着厉战。
“我们……赢了？”
“嗯。”厉战点头，言简意赅。
“熔岩地饕核心被毁，地蜥钻掘者群龙无首，威胁暂时解除。林默正在分析它们的残骸和能量样本。”
沈言长长舒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他靠在枕头上，目光落在厉战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仪器规律的声响。
一种奇异的氛围在沉默中流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