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谁？”
林荒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万古寒冰凝结的利刺，扎进每一个人的耳膜，冻彻神魂。
擂台之上，敖战如同被抽去脊梁的死狗瘫软在地，那曾睥睨天下的傲天帝血脉气息已荡然无存。台下，万千修士噤若寒蝉，无人敢应答，无人敢直视那道青衣身影。连续废掉雷帝、岚帝、傲天帝三位嫡系传人，强行掠夺其本源，此等凶威，已然超出了年轻一代争锋的范畴，更像是一尊远古凶神在收割祭品。
高台上，星衍尊者袖袍中的手指微微掐动，眼中星河流转，推演着无穷变数，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他抬手，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昏死的敖战送还傲天帝学宫区域，那枯槁老者接过，脸色灰败，看向林荒的目光怨毒如蛇，却不敢再有丝毫异动。
“八宫论武，个人战至此终结。魁首，北寒学宫，林凡。”
星衍尊者的声音传遍天台，为这场跌宕起伏、血雨腥风的论武画上了休止符。但没有欢呼，没有祝贺，只有一片压抑到极致的死寂。这魁首之位，是以三位天帝嫡系的陨落为基石，浸透了帝血与恐惧，沉重得让人窒息。
奖励颁发，无非是些丹药、功法、神材，对如今的林荒而言，已是杯水车薪。他平静地接过象征魁首的一枚“八极悟道令”，据说可参悟八大帝碑虚影一日，但他心知，这或许又是一个陷阱。
论武结束，人群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缓缓散去，各大学宫弟子带着复杂难言的心情，陆续登上各自的飞行法器，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北寒学宫的巨型冰舟也悬浮于空，散发着森森寒气。
林荒正准备随众人登舟，脑海中却响起了雪无瑕清冷如冰泉的传音：“随我来。”
他目光微闪，不动声色地脱离队伍，跟着前方那一缕若有若无的冰寒气息，绕过几座宫殿，来到论武山后方一处人迹罕至的冰渊之前。雪无瑕背对着他，立于冰渊边缘，周身冰雾缭绕，与下方深不见底、散发着亘古寒气的深渊仿佛融为一体。
“宫主有何指教？”林荒停下脚步，语气平淡。
雪无瑕缓缓转身，冰雾后的眼眸穿透迷蒙，落在林荒身上，那目光不再仅仅是之前的探究与冰冷，更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甚至……一丝极其微弱的挣扎。
“你可知，你已大祸临头？”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以往的绝对威严。
林荒嘴角微扬：“从我觉醒那一刻起，便一直在祸端中行走。多一桩，少一桩，有何区别？”
“区别在于，此次你触动的不再是简单的帝怒，而是……规则。”雪无瑕凝视着他，“混沌，是禁忌。你吞噬帝血本源，更是触碰了八极天域存在的根基。不止那三位，其余几位也不会再坐视。归途，将是你的葬身之路。”
“哦？”林荒挑眉，“宫主是在提醒我，还是在警告我？”
“皆有之。”雪无瑕向前一步，寒意更盛，“交出你吞噬的部分冰帝本源，我可保你平安返回学宫。否则……”
“否则如何？”林荒打断她，眼神锐利起来，“宫主是要亲自出手，清理门户，为你本体夺回那份力量么？”
雪无瑕周身冰雾猛然一滞，仿佛被说中了心事，气息出现了瞬间的紊乱。她沉默片刻，才冷冷道：“是又如何？非又如何？你的力量源于吞噬，终究是外道。物归原主，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林荒笑了，笑声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掠夺万物以奉自身，便是你们所谓的天道？我的吞噬是外道，你们的汲取便是正道？雪宫主，或者说……藏在你体内的那位，何必自欺欺人？”
“放肆！”雪无瑕眸中寒光爆射，一股远超金丹、甚至超越普通元婴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四周温度骤降，连空气都仿佛要被冻结！冰渊之下，传来万古寒冰摩擦的轰鸣！
林荒闷哼一声，周身混沌之气自主流转，灰蒙蒙的光晕抵挡着那无孔不入的极致寒意，脚下地面咔嚓作响，覆盖上厚厚的冰霜，但他身形依旧挺直，眼神毫不退缩地与雪无瑕对视。
“看来，是谈不拢了。”雪无瑕声音中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属于“天帝”的漠然与杀意，“既然如此，那便让你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帝威。”
她缓缓抬起如玉般的手指，指尖一点极致冰蓝的光芒凝聚，那光芒并不耀眼，却仿佛蕴含着冻结时空、寂灭万物的法则！就在她即将点出的刹那——
异变再生！
雪无瑕娇躯猛地一颤，那抬起的指尖剧烈颤抖，凝聚的冰蓝光芒明灭不定。她脸上浮现出极其痛苦的神色，冰雾剧烈翻滚，眼中时而冰冷威严，时而闪过一丝属于“雪无瑕”本人的挣扎与焦急。
“快……走！”一个微弱的、属于她本身意识的意念，强行冲破封锁，传入林荒脑海。
林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有任何犹豫，身形暴退，同时混沌之气在身后布下层层叠叠的屏障！
几乎在他退开的瞬间，雪无瑕指尖那点冰蓝光芒失控般炸开！并非攻向林荒，而是化作一道恐怖的冰环向四周扩散！
咔嚓！咔嚓！
冰环所过之处，万物冻结！山石、草木、甚至流淌的灵气，瞬间化为晶莹的冰雕！整个冰渊入口，化作了一片绝寒死域！
雪无瑕本人也受到反噬，嘴角溢出一缕淡蓝色的血液，气息紊乱，她深深看了一眼林荒退走的方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最终冷哼一声，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冰渊深处。
林荒退至安全距离，看着眼前那片被瞬间冰封的区域，眼神凝重。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两股截然不同的意志在雪无瑕体内交锋。一股是冰冷无情的帝者意志，另一股……则属于雪无瑕本身，而且，似乎在帮他？
“情愫？还是……另有图谋？”林荒心中念头飞转，绝不会天真地认为那是简单的儿女私情。在这盘涉及万古的大棋中，任何一丝异常都可能是更深的陷阱。
他收敛气息，没有返回北寒学宫的冰舟，而是悄然隐匿身形，朝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雪无瑕的警告并非空穴来风，归途定然凶险万分，乘坐学宫冰舟目标太大，无异于活靶子。
就在林荒离开后不久，数道强横无匹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触手，扫过这片冰封之地，带着疑惑与审视，最终又缓缓退去。
……
三日之后，距离论武天台数十万里之外的一片荒古山脉中。
林荒盘坐于一个临时开辟的山洞内，周身混沌之气氤氲，正在全力炼化吞噬而来的三大天帝本源。混沌金丹上的三色纹路愈发清晰，金丹本身也膨胀了一圈，散发出更加磅礴浩瀚的力量。他的修为，已然稳固在金丹后期，并向着大圆满稳步迈进。
突然，他眉头一皱，睁开了双眼，混沌雷瞳之中闪过一丝厉色。
“阴魂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