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圈的寒风,仿佛已将周闫的灵魂冻结了一部分。带着“血狼”彻底覆灭的硝烟和“屠夫”毙命时那不甘的余韵,他回到了龙焱基地。没有凯旋的喧嚣,只有最深沉的寂静和最高级别的隔离评估。身体上的创伤在尖端医疗技术下快速愈合,新的肌肉纤维覆盖了旧的疤痕,但他的眼神,比北极冰盖深处的岩石更加沉凝,仿佛蕴藏着一场永不停歇的暴风雪。
“阎王”。
这个称谓已不再是一个简单的代号,它变成了一种象征,一种在特定圈层内流传的、带着敬畏与恐惧的传说。周闫对此漠不关心。他关心的,是体内那股难以驱散的、源自生命本源的疲惫。军医的警告言犹在耳:“……神经系统的长期超负荷透支,生物钟彻底紊乱,肾上腺素依赖倾向……周队,你必须停下来,否则,下一次任务可能就是你的终点。”
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强制性的漫长休整期。住在基地最深处、隔音效果最好的疗养间,每日除了维持身体机能的基础训练,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坐着,看着窗外日升月落,云卷云舒。一种遥远而陌生的平静,如同沙漠中偶然出现的海市蜃楼,诱惑着他干涸的心神。
他申请了长假,回到了那座承载着他童年破碎记忆、却也保留着他唯一柔软牵挂的城市。
推开那扇熟悉的、略显陈旧的家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家”的温馨气息,那是妹妹周小雨精心布置的香薰。客厅的沙发上,还放着她没看完的医学书籍。
“哥!”
清脆而充满活力的声音响起,周小雨像一只轻盈的蝴蝶,从房间里飞奔出来,脸上洋溢着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她一把抱住周闫的手臂,上下打量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喜悦:“你终于回来了!这次能待久一点吧?你看,我都把家里收拾好了!”
周闫看着妹妹,那个曾经被病魔折磨得奄奄一息、需要他倾尽所有乃至游走于灰色地带去拯救的女孩,如今健康、明媚,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他冰冷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温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嗯,回来了。”他低沉地应道,伸手,像小时候一样,揉了揉妹妹的头发。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安宁。
“哥,你看!”周小雨献宝似的拿出那份精心保存在文件夹里的录取通知书,“首都医科大学!临床医学系!我做到了!以后,我要成为最好的医生,救治那些像曾经的我一样,被病痛困住的人!”
看着通知书上清晰的印鉴和妹妹坚定的眼神,周闫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是欣慰,是骄傲,还有一种……难以忽视的对比。他握着利刃,在黑暗中与最凶残的敌人搏杀,制造着死亡;而他的妹妹,则即将穿上白大褂,在无影灯下,与死神争夺生命。
家的温暖,妹妹毫无保留的依赖与信任,这种简单而纯粹的幸福,与他刚刚脱离的那个充斥着血腥、算计、冰原与烈焰的杀戮世界,形成了太过尖锐的对比。他开始审视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思考自己以“守护”之名所行之事,究竟守护了什么?是宏大而模糊的“正义”,还是眼前这触手可及的、妹妹脸上无忧无虑的笑容?
一种潜藏已久的、对平凡生活的渴望,如同沉睡的火山,开始在他心底涌动。
然而,龙焱的宿命,从不允许长久的安宁。
休整期的尾声,一个加密等级超越以往任何一次的通讯请求,直接接入了他物理隔离的个人终端。屏幕上跳动的那个代号,让周闫周身散漫的气息瞬间收敛,眼神锐利如初——“龙首”。
所有刚刚滋生的柔软被瞬间压制,他变回了那个为任务而生的兵器。
“周闫同志,报告你的身体状况。”
“已恢复至可执行任务状态,首长。”周闫的回答毫无波澜。
“很好。”龙首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仿佛每个字都承载着千钧重担,“现有一个任务,经最高指挥部决议,认定你为唯一具备执行可能的人选。”
周闫静立,如同等待出鞘的古剑。
“目标,‘冥河’组织。”龙首说出了这个代号。
周闫的瞳孔微微收缩。“冥河”,一个比“血狼”更古老、更神秘、渗透更深的地下巨鳄。他们不追求战场上的胜负,而是潜伏在全球金融网络、资源命脉与信息链条的阴影中,操纵着看不见的战争,其触角甚至能影响地区稳定。摧毁“冥河”,意义远超消灭一个武装佣兵团。
“我们付出了数名‘沉睡者’生命的代价,才锁定其核心枢纽——并非固定基地,而是一座位于大洋环流深处、伪装成海洋气候研究站的超大型移动平台,‘深渊回响’。”龙首继续道,声音低沉而清晰,“你的任务,潜入‘深渊回响’,找到并彻底物理性摧毁其核心数据库——‘命运织机’。该数据库不仅记录着‘冥河’数个世纪来的所有罪行、渗透名单、黑金网络,更关键的是,它内部存储着多项足以引发全球性产业链崩溃或生态灾难的未注册尖端科技与基因武器图谱。摧毁它,等同于斩断‘冥河’的神经网络。”
“任务等级?”
“绝密,最高阶。垂直单线指挥。无任何形式的外部支援、策应或确认。身份暴露,即视为任务失败,你与国家不存在任何关联,所有痕迹将被终极手段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