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景苑”的保安工作,日复一日,单调得像钟摆。周闫逐渐熟悉了流程,习惯了同事们或好奇或疏离的目光,也学会了在富家子弟挑衅时,用最简洁有效、不惹麻烦的方式处理。他将自己隐藏在制服之下,如同利刃藏于朴素的刀鞘,收敛了所有锋芒,只留下一双观察着这个平凡世界的、过于冷静的眼睛。
这天傍晚,轮到他休息。他没有像其他同事一样聚在宿舍打牌吹牛,而是换上了自己的便装,独自一人走向楼盘附近那片待开发的、显得有些荒凉的街区。这里残存着一些老旧的平房和凌乱的商铺,与不远处光鲜亮丽的“帝景苑”形成鲜明对比。
在一个拐角处,一阵压抑的争吵声和孩童惊恐的哭泣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声音来自一家门脸狭小、挂着“便民超市”牌子的小店。
“……最后三天!李梅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彪哥的钱是那么好欠的?再不连本带利还上,别怪我们把你这破店砸了,把你和你那小崽子‘请’出去!”一个流里流气、穿着紧身背心、露出花臂纹身的男人,正恶狠狠地拍着柜台,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柜台后那个脸色苍白的女人脸上。
女人约莫三十岁年纪,面容憔悴,但眉宇间依稀可见曾经的清秀。她紧紧搂着一个大约五六岁、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男孩,身体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微微颤抖,却依旧努力挺直着脊梁,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倔强:“钱我会还!但你们利息太高了,根本就是抢!当初明明说好的不是这个数……”
“嘿!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想赖账?”另一个叼着烟、眼神阴鸷的同伙嗤笑一声,伸手就去抓货架上的香烟,“拿点东西抵利息!”
“你们干什么!放下!”名叫李梅的女人急了,想上前阻拦,却被那花臂男一把推开,踉跄着撞在货架上,商品哗啦啦掉了一地。小男孩吓得哇哇大哭。
周闫的脚步停住了。他本可以像无数路人一样,漠然走开。这种底层混混逼债的戏码,在城市角落里并不罕见。
但就在李梅被推开、露出绝望眼神的瞬间,周闫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她因为碰撞而从衣领里滑落出来的一个物件上——那是一个用普通金属打造、有些陈旧,却样式独特的徽章。一个盘旋的龙形图腾,环绕着一柄利剑!
龙焱!
虽然是早期、已经停用的非核心人员辅助徽章,但周闫绝不会认错!
一瞬间,仿佛有惊雷在脑海中炸响!所有的漠然和置身事外被瞬间击碎!这个女人,和龙焱有关!是某个牺牲或退役战友的家属?
那两个混混见周闫停在门口,目光冰冷地看过来,花臂男嚣张地指着他:“看什么看?滚远点!没见着爷们儿办事呢?”
周闫没有理会他的叫嚣,他的目光越过混混,直接落在李梅身上,声音低沉而清晰:“你需要帮助吗?”
李梅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门口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人。那眼神中的沉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让她在绝望中仿佛抓住了一根稻草,但长期的磨难又让她不敢轻易相信陌生人,只是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哟呵?想英雄救美啊?”花臂男狞笑着走向周闫,伸手就想推他胸口,“识相点赶紧……”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周闫的手,后发先至,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扣住了他伸来的手腕。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地搭在那里。
但花臂男却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冰冷的钢筋箍住,一股寒意顺着接触点瞬间蔓延全身,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想挣脱,却发现对方的手指如同焊接在他腕骨上,纹丝不动!
周闫的目光,甚至没有完全落在他身上,依旧看着李梅,重复了一遍:“需要帮助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接叩问灵魂。
李梅看着周闫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里面没有轻浮,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沉静的、仿佛能承担一切的力量。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用力点了点头,眼泪再次涌出:“他们……他们逼我还高利贷……我丈夫……我丈夫以前也是当兵的,他……他不在了……”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其艰难,充满了无尽的悲伤。
周闫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战友的遗孀!被地下钱庄如此逼迫!一股冰冷的怒意,如同极地寒风,在他眼底深处悄然凝聚。
他松开了花臂男的手腕。
花臂男如蒙大赦,连退几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周闫,手腕上还残留着那种冰冷的触感。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绝不是普通角色。
“欠条。”周闫看向花臂男,言简意赅。
“你……你谁啊?凭什么给你看?”花臂男色厉内荏地叫道,但气势明显弱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