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听见这话,瞬间投来惊讶的目光,有羡慕,有贪婪,还有几分看热闹的戏谑。阿哲看着桌上那张轻飘飘的银行卡,又看了看满脸泪痕、状若疯癫的金凤,那双温和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忍。他轻轻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继续拍桌的动作,柔声说:“小姐,你喝多了,别闹了,我送你回去吧。”
“回去?”金凤甩开他的手,笑得更惨了,眼泪混着鼻涕糊了一脸,“我回哪儿去?我没有家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哭声在喧嚣的夜店里,显得格外突兀,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在黑暗中发出绝望的哀嚎。阿哲沉默片刻,不再劝说,只是拿起桌上的酒杯,替她挡掉了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一杯接一杯地帮她喝着那些递过来的酒。直到夜店的灯光渐渐变暗,打烊的音乐响起,金凤已经彻底醉得不省人事,靠在卡座上,嘴里还在断断续续地念叨着“孩子”“国华”。
阿哲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腰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金凤的身子软软地靠在他身上,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颈窝,带着浓重的酒气。他半扶半抱着她,走出了喧闹的夜店,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个就近的酒店地址,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上车。
到了酒店房间,阿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金凤放在柔软的大床上。他又去洗手间拧了一把热毛巾,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和污渍,然后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触手可及的地方。看着她熟睡时依旧紧蹙的眉头,看着她眼角残留的泪痕,阿哲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个女人,身上藏着太多的故事,太多的苦楚,像是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花,早已没了往日的娇艳。
他没有多做停留,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却听见床上的人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却清晰:“我错了……国华……我错了……我想回家……”
阿哲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蜷缩成一团的身影,终究还是轻轻带上了房门,转身离去。
夜色深沉,酒店房间里一片寂静,只剩下金凤浅浅的呼吸声。她蜷缩在床上,眉头紧锁,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李家坳,院子里的老槐树枝繁叶茂,槐花香飘满了整个小院。付国华牵着孩子的手,站在门口,笑着朝她招手:“金凤,回来吃饭了。”孩子也张开双臂,奶声奶气地喊着:“妈妈,妈妈!”
她笑着跑过去,想要抱住他们,可刚一靠近,眼前的画面就像玻璃一样,“哗啦”一声碎了。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将她彻底吞噬。
她猛地惊醒,浑身冷汗涔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窗外的天,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下几缕微弱的光。床头的温水已经凉透,杯壁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水珠。
金凤坐起身,茫然地看着陌生的房间,看着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衣服,昨晚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夜店的喧嚣、辛辣的洋酒、阿哲温和的声音、那张拍在桌上的银行卡,还有梦里的画面,一一在脑海里闪过。她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无声地啜泣着,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原来,就算有了200万,就算摆脱了胖子的掌控,她也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李金凤。买醉也好,男模也罢,不过是用一种荒唐的方式,逃避着早已千疮百孔的人生。那些钱,像是一道枷锁,牢牢地捆着她的过去,让她无法挣脱,也无法前行。
窗外的晨曦,一点点照亮了房间,驱散了黑暗,却怎么也照不亮她心底的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