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睛直直盯着那行扭扭曲曲的字符,就像是用了很久的破打印机吐出来的,边角还冒着小泡泡。猛牛“哐当”一脚把玻璃碴踢开,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地上残留的绿液,手指搓了搓,突然“嘶”了一下,说:“这玩意儿……有点烫手。”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低头看自己左臂,沙漏纹路正微微发亮,就好像被啥东西从老远激活的闹钟。
“别等它响。”我说完,转身就往通道口跑。
身后,培养舱群还在往外渗绿色黏液,那些破碎的胚胎漂在液体里,脸朝上,眼眶空空的。可我总觉着它们在笑,不是那种嘴角往上扬的笑,是整张脸的肌肉都在不自然地抽动,就跟信号不好的全息投影似的。
我们跑出b12层,电梯井已经被肉膜完全封死了。猛牛二话不说,一拳砸穿墙壁,弄出个通风管道就爬了出去。爬到一半,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不是铃声,是那种低低的嗡嗡声,就像从地底传出来的蜂鸣器。
我把手机掏出来,屏幕自动亮了。
没有锁屏,也没有通知,只有一朵用像素点拼成的玫瑰,慢慢旋转着,花瓣一片一片往下掉,每片落到地上就变成一行代码,密密麻麻爬满了屏幕。
“它在连我。”我咬着牙,把手机倒过来,想关机。
可按下电源键,手机反而更亮了,玫瑰一下子变大,整个屏幕就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无数数据流“呼”地冲出来,直接冲进我眼睛里。
我的视野一下炸开了。
现实和代码一下子重叠在一起——我看见街道上行人头顶都飘着半透明的玫瑰锁链,就像提线木偶的线,连着一个看不见的地方。红绿灯变成了倒计时,数字是“03:17:22”,而我的名字,林小满,在倒计时下面一闪一闪的,写着“主接入点·即将激活”。
“它要我登录。”我大声喊。
猛牛一把抢过手机,看都没看,抄起哑铃就砸。
“砰!”
屏幕碎了,可那朵玫瑰的影子还在半空飘着,就像投影仪坏了但信号还在。
“物理隔断没用。”我喘着粗气,“它已经盯上我了,信号是脑波级的,直接从银纹里钻进来。”
话刚说完,左臂的沙漏纹路猛地一缩,我就像被电打了一下,眼前一黑,差点跪下。
就在这时,掌心热了一下。
梦幻许愿宝盒自己弹出来,粉色光一闪,一个软萌的电子音冒出来:“叮!检测到宿主碰到‘意识级社会性绑架’,符合‘反向钓鱼执法’积分场景,奖励80积分!友情提示:本系统坚决反对没经过允许的数据亲密接触哦~”
我差点笑出来:“你还有闲心玩谐音梗?!快给我弄个防火墙!”
“遵命!”宝盒“啪”地打开,弹出两行选项:
【愿望合成启动】 可合成愿望:
短暂预知(还剩5秒) 神经屏蔽(抗干扰能力增加30%) → 合成新愿望:【意识防火墙·10秒】
“合成!”我大喊。
宝盒“咻”地合上,一道粉色光膜从我的头顶罩下来,一下子把那些乱码和倒计时挡住了。视野清楚了,可我知道,这只是拖时间。
10秒。
够我干点事儿了。
我闭上眼睛,集中精神,顺着那股入侵的信号往回找,就像逆着污水管往上爬,越往里越难受。数据流里夹着好多碎片:婴儿的哭声、地铁报站声、有人半夜自言自语说“我好累”……全是普通人的意识碎片,被抽出来当燃料。
突然,一段清楚的数据闪过。
两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在代码里抱在一起,头顶飘着名字:【苏明远】【林婉清】。
不对。
我眨眨眼。
是【苏振国】【陈岚】。
苏小雨的父母。
他们的意识碎片被钉在数据墙上,像标本一样。其中一个人的嘴唇动了动,没出声地说着什么。我使劲儿集中注意力,终于“听”到那句话:
“天网核心……是记忆熔炉。”
下一秒,防火墙破了。
粉色光膜“啪”地碎了,就像肥皂泡炸开一样。
我踉跄着往后退,猛牛一把扶住我:“怎么了?”
“苏小雨爸妈……还在系统里。”我喘着气,“他们说,天网核心靠吞记忆运行。”
猛牛皱着眉头:“那不就是吃人脑子吗?”
“比那还厉害。”我盯着自己的手臂,“它吃的不是记忆,是‘我’这个概念。一旦登录,你就不是你自己了,就是数据流里的一串编号。”
我深吸一口气,把宝盒拿到眼前:“我要登录神经网络。”
【叮!警告!这个操作可能会让意识永远留在里面、人格消失,或者被迫参加虚拟广场舞大赛!确定要这么做吗?】
“确定。”
“你疯啦?”猛牛瞪大眼,“里面全是黑玫瑰设的陷阱!”
“可苏小雨的父母在里面。”我低头看着宝盒,“而且……我怀疑我爸的声音,也是从那儿传出来的。”
猛牛沉默了两秒,突然从连帽衫兜里掏出一根数据线,接口是歪的,还缠着胶布,说:“我这有苏小雨留的‘意识锚点’,她说万一你进虚拟世界,就用这个当定位器。”
我接过数据线,把线头插进宝盒侧面的小孔。
“记住,”猛牛按着我的肩膀,“十分钟后,我不管你出来没,都会切断物理连接。再不回来,你就真成网瘾少女了。”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
宝盒“咔哒”一声,弹出一块粉色水晶,悬在我眉心。
“意识上传,开始——三、二、一,嗖!”
我感觉就像被吸尘器把灵魂吸走了。
睁开眼,我站在一座一眼望不到边的城市镜像里。
高楼、街道、地铁站,全都一模一样,一层叠着一层,就像被复印机印了九十九次。天空是雪白的,没有太阳,但到处都亮堂堂的,亮得让人心里发毛。
街上的行人眼睛发白,动作都一样,走路、抬手、转头,就像被同一段代码控制着。他们头顶飘着玫瑰形状的锁链,链条另一头,通向城市正中心那座高耸入云的巨塔——天网核心。
我蹲下,摸了摸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