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们涌到塞西莉亚身边,根本不怕她的尊贵身份,“押”着她离开圣玛格丽特教堂。
栅栏外的汽车轰鸣声响起,约克主教直起他弯曲的背脊,目光死死盯着诺里奇主教。
“怎么?后悔了?”
“没有!我知道我老了,已经跟不上你们的脚步,也保护不了西西。现在圣公会是你的了,我希望你对做出的承诺能说到做到。”
诺里奇主教没有回答约克主教,他也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转身走到受难像前跪下。
“约克大主教,我的父亲曾经是这里的神父。我在这里度过了快乐的童年和青年时光,每天有许多虔诚的人们来这里祷告,我一直认为主的事业会越来越繁荣昌盛。可惜...事与愿违。”
诺里奇主教看着身前摆放着的圣坛:
那是一张简单的橡木桌,上面铺着被浆洗得发硬的亚麻布,边缘绣着一圈褪色的金线。
桌上摆着一个黄铜烛台,三根白蜡烛烧得参差不齐,蜡泪像凝固的眼泪堆积在底座。
没有华丽的圣杯,只有一个朴素的陶土杯子和一个缺角的银盘,擦得锃亮,能映出彩窗扭曲的影子。
墙角堆着几本破旧的赞美诗集,书脊用牛皮纸精心修补过。
讲坛上的圣经摊开着,纸页泛黄起皱,显然经常被人翻阅。
石砌的墙壁没有任何装饰,只挂着一个简单的木十字架,上面的造物主像已经被摸得光滑。
诺里奇主教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他记得他曾在教堂后面种了几丛薰衣草。
每当周末到来,他会早早起来摘下薰衣草泡水,然后用它擦拭长椅,再用蜂蜡保养木头。
这样每位来做礼拜的市民们走进教堂时,便能闻到蜂蜡和薰衣草香,然后他们会脱帽感谢小诺里奇为他们提供了舒适的环境。
阳光刺破云层穿过彩绘玻璃,照在诺里奇主教身后,将斑驳的光影投在空荡的长椅上。
诺里奇主教的目光恍惚间穿过岁月,看见过去的一幕幕再次在眼前发生。
曾几何时,这里挤满了虔诚的信徒,歌声回荡在穹顶之下,孩童的脚步声在石板上轻快地敲响。
圣坛前新婚夫妇交换誓言时的欢笑,受洗时婴儿的啼哭,圣诞节烛光摇曳中齐声唱响的《平安夜》。
那时的风琴声多么洪亮,而现在角落里那架老旧的风琴早已沉默,琴键上落着一层薄灰。
回忆与现实在眼前重叠,热闹与冷清交织,像一幅褪了色的水彩画,渐渐模糊。
一滴温热的泪水无声地滑过他布满皱纹的脸颊,诺里奇主教抬起手轻轻拂去,不愿承认这一刻的脆弱。
身后传来缓慢的脚步声,约克主教走到他身旁,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跪下。
两人一同望向圣坛上的造物主像,阳光在祂低垂的面容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色,仿佛在无声地聆听他们的祷告。
祷告完毕,约克主教侧头看着还闭着眼眸的诺里奇,轻声叹道:“诺里奇,我们虽然政见不同,但我知道你一心为国,所以我不怪你,更不会阻止你去推进诺亚计划。”
诺里奇主教听到约克主教的言语,苦笑一声,睁开双眼抬头正视造物主像。
“如果联合王国的政客还像以前那样一心为国,而不是把国家和国民当做筹码;如果联合王国的人民能够多了解这个世界,而不是听风就是雨;如果联合王国的守门人还能像以前那样遍布大洋大洲,而不是只能缩在小岛上,我是绝不会同意诺亚计划的!约克大主教,以上都是我的真心话,请你放心,我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诺里奇主教缓缓起身,膝盖发出轻微的脆响,像是岁月在骨节间沉淀的叹息。
他毫无留念的转身离去,一步、两步,脚步声在空寂的教堂内格外清晰。
就在诺里奇主教即将走出圣玛格丽特教堂时,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那叹息里裹挟着太多东西——未说出口的挽留,未能实现的期望,或是仅仅只是对岁月流逝的无奈。
但那一切都已经逝去,沉浸在过去的辉煌并不能拯救这个跌落的国家,所以诺里奇主教绝不回头。
他迈步离开,身影被日光吞没。
而身后的教堂依然寂静,只有那声叹息,久久地悬在空气中,像一句无人聆听的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