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除了协助胡老扁,也带着身体渐好的山猫等人,在苗寨允许的范围内开辟了一小片菜地,种下带来的萝卜、白菜种子,并向苗人学习套猎、捕鱼,补充肉食。
敌后的生活,艰苦,寂寞,充满不确定性。但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活着,努力地让这条刚刚扎下的“根”,变得更坚韧一些。
然而,扎根的过程,从来不会一帆风顺。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正在涌动。
这天傍晚,阿木和岩沙从一次外围侦察回来,脸色有些不对劲。他们向王雷报告,在距离圩集不远的一个偏僻山坳里,发现了几处新鲜的马蹄印和车轮印,还有丢弃的日本香烟盒和压缩饼干包装纸。
痕迹很新,不超过两天。从方向判断,那些人马似乎是在……有目的地向着苗疆深处勘测路线,而非一般的巡逻或运输。
“人数不多,大概七八个,有马有车,不像普通日军小队,倒像是……勘探队或者地图测绘人员。”阿木根据他猎人般的观察力补充道。
测绘队?深入苗疆?王雷心中一凛。鬼子对这片他们一直未能有效控制的山区,突然产生了如此巨大的兴趣?是想为日后军事行动铺路?还是……另有所图?联想到那个关于“新研究站”的传言,一个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与此同时,苗寨内部也泛起了细微的波澜。胡老扁与龙阿婆日益密切的交流,以及游击队带来的外界信息和物品,不可避免地冲击着寨子固有的平静。
一些年轻人心生对外面世界的好奇,而少数老人则对此忧心忡忡,担心外来的“汉风”会带坏年轻人,引来灾祸。头领的权威虽然能压住明面的反对,但那种隐形的隔阂与焦虑,如同山间的薄雾,悄然弥漫。
扎根敌后,不仅意味着应对外部的枪炮与毒计,也意味着要处理内部的疑虑与磨合。根基扎得越深,触碰到的土壤层面就越复杂。
深夜,胡老扁的吊脚楼里还亮着油灯。他面前摊开着笔记本,上面记录着与龙阿婆探讨的零星心得,以及那些简陋试验的模糊结果。雷击木炭似乎对毒水有一定的吸附和“钝化”作用?棺材菌的提取液与毒水混合后,产生了奇特的絮状沉淀……这些迹象微弱而充满不确定性,却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吸引着他全部的思考。
王雷推门进来,带来阿木发现的新情况。
两人对坐,眉头深锁。外部新的威胁迹象,内部尚未完全稳固的信任基础,前路的研究迷雾重重……扎根之路,道阻且长。
“看来,鬼子对这片山,没死心。”王雷沉声道,“我们得做好两手准备。一方面,加强侦察,弄清楚这帮‘勘探队’到底想干什么。另一方面,‘药盟’这边,得加快点步伐,最好能拿出点实实在在的、能帮到苗寨的东西,把根基夯得更实些。”
胡老扁点点头,目光落回笔记本上那些神秘的苗药名称。“龙阿婆说的那些‘奇物’,或许关键。我有个想法……下次圩集,能不能想办法,换回一点明矾和生石灰?我想试试,用它们配合雷击木炭,做成一种更有效的水源净化粉。如果成功,不仅能防鬼子的毒,对苗寨常见的山涧水质问题也有用。这,或许是我们‘药盟’能给出的第一份‘礼物’。”
王雷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实用,能看见效果!我让下次去圩集的人重点换这些东西!”
油灯如豆,映照着两张沉思的脸。窗外,苗山的夜寂静而深沉,仿佛蕴藏着无穷的秘密与力量。他们的根,已悄然扎下,虽然纤细,却顽强地向着黑暗与未知的土壤深处,继续探索、延伸。
扎根敌后,是为了汲取养分,更是为了——有朝一日,破土而出,荫蔽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