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纽约,主要接触哪类项目?”顾延州再次开口,问题依旧围绕着她的“过往”,但角度更偏重专业背景,听起来合情合理。
沈清澜早已将伪造的履历背得滚瓜烂熟,流畅地报出了几个知名项目和公司名称,并简要描述了其中的工作内容,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他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节奏稳定,仿佛在评估她话语中的每一个音节。
很快,秘书端着托盘进来,将两杯咖啡分别放在他们面前。醇厚的咖啡香气暂时驱散了空气中无形的张力。
顾延州端起他那杯漆黑如墨的液体,抿了一口,视线却从未离开她。“看来,安德森先生的管理风格很……放权。”他忽然提到她伪造履历中一位前上司的名字,语气平淡。
沈清澜的心跳漏了一拍。安德森是真实存在的人,以脾气古怪、控制欲强着称。顾延州这句话,是随口一提,还是意有所指?
她端起自己那杯温热的拿铁,浓郁的奶泡暂时隔绝了他的视线。她借喝咖啡的动作掩饰着瞬间的思绪翻涌,随即放下杯子,唇角扬起一个得体的、略带回忆的微笑:“安德森先生确实要求严格,但在项目执行上,他给予的信任和空间也很大。”她巧妙地将“放权”解释为执行层面的信任,而非管理风格的概括。
顾延州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那眼神,仿佛穿透了那层职业化的微笑,看到了其下隐藏的、高速运转的精密大脑。
“是吗。”他淡淡地应了一句,不置可否。
他不再追问她的过去,转而将话题引向了更广阔的领域,从当代艺术到古典音乐,甚至提到了某位冷门哲学家的观点。这些问题天马行空,看似闲聊,实则每一个都在试探她的知识边界、品味偏好,乃至思维模式。
沈清澜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她不能表现得无知,那会与她精英履历不符;也不能表现得过于博学,那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她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展现出一个有教养、有见识的职业女性形象,同时小心翼翼地避开任何可能触及她真实背景的雷区。
她发现,顾延州的知识储备渊博得惊人。无论她提到哪个领域,他都能接上话,并且往往能提出更深刻、更刁钻的见解。这不像是一场上司对下属的随意考校,更像是一场高手之间的无声博弈。
在某个话题的间隙,沈清澜无意中抬手,将一缕滑落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
就在她抬手的一瞬间,一股极其清浅、若有若无的香气,从她腕间逸散出来。
那不是任何一种商业香水的味道,更非办公室里常见的任何气息。那是一种极其独特的、带着些许清苦药感的草木根茎味道,尾调却透出一丝极其幽远、近乎虚无的冷香。这香气极其微弱,转瞬即逝,若非距离足够近,几乎无法察觉。
但顾延州的动作,就在这一刹那,几不可察地顿住了。
他端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深邃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雷达,瞬间锁定了她的手腕。那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近乎震惊的探究,但快得如同错觉,下一秒便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平静。
然而,整个办公室的气氛,却因他这个细微到极致的停顿,而陡然变得不同了。
那杯咖啡氤氲的热气,似乎都无法驱散骤然降临的、无形的寒意。
沈清澜敏锐地察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异常,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本能让她全身的神经都瞬间绷紧。她放下手,姿态依旧从容,内心却已警铃大作。
顾延州缓缓放下咖啡杯,杯底与托盘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在这突然安静下来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看着她,目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深沉,都要具有穿透力,仿佛要剥开她所有的伪装,直抵那最深藏的秘密。
他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那“一杯咖啡”的物理距离,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沈小姐,”
“你用的……是什么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