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一个对方言语中的逻辑漏洞，他下一秒就能抓住并予以痛击。
他们的思维频率，在巨大的压力下，达到了一种惊人的同步。
言辞交锋，如同经过无数次演练的协奏曲，激烈，紧凑，却又充满了令人叹为观止的默契。
索伦森团队几次试图寻找突破口，都被这两人天衣无缝的配合生生挡回，甚至被反将数军。对方脸上的自信和轻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四十五分钟的高强度唇枪舌剑后。
顾延州看着屏幕上脸色难看的索伦森，做出了最后的总结陈词，声音冷冽如冰：
“所以，索伦森先生，请收起你们不切实际的幻想。顾氏集团有充分的信心、能力和资源，扞卫‘星穹科技’及其代表的一切价值。如果贵方坚持这场毫无意义的收购，我们将奉陪到底，并保留追究贵方在此过程中一切不当行为法律责任的权利。”
他的话语，带着最终宣判般的重量。
屏幕那头，沉默了片刻。
索伦森深吸一口气，终于放弃了强攻的姿态，语气软化了不少：“顾先生的立场，我们了解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我们需要内部重新评估。”
视频连接被切断。
加密会议室内，一片寂静。随即，不知是谁先轻轻松了口气，紧接着，压抑已久的振奋情绪在几位核心成员间微微荡漾开来。
他们顶住了！在对方最猛烈的攻势下，不仅稳住了阵脚，还成功地进行了有力反击，甚至逼得对方不得不暂时退却！
沈清澜缓缓靠向椅背，感觉后背已被冷汗微微浸湿。高度的精神集中一旦放松，极度的疲惫便如同潮水般涌上。但她心底，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成就感和某种奇异振奋的情绪在涌动。
她不由自主地，侧过头，看向身旁的顾延州。
几乎在同一时间，顾延州也正好转过头，看向她。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第一次毫无阻碍地、清晰地碰撞在一起。
他的眼神依旧深邃，带着惯有的冷峻，但在那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闪动了一下，像是冰层下悄然游过的一尾鱼，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她的心跳，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那是一种超越了仇恨与戒备的、纯粹源于对强大同类的认可，以及对刚才那场完美配合的共鸣。
没有言语。
只是这短暂到不足两秒的对视。
随即，两人几乎同时移开了目光，恢复了惯常的疏离与冷静。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并肩”与对视，只是高压下的幻觉。
顾延州站起身，开始对周铭下达后续的指令，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冷冽。
沈清澜也低下头，开始整理面前的文件，指尖却微微有些发烫。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开。
沈清澜走在最后，当她即将踏出会议室门口时，身后传来顾延州低沉的声音：
“做得不错。”
她的脚步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只是极轻地应了一声：
“分内之事。”
然后，她便径直离开了，背影依旧挺直，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听到他那句简短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肯定时，心底某块坚冰，似乎又悄然融化了一角。
并肩作战的硝烟散去。
留在心底的，除了胜利的余韵，还有那无声滋长的、复杂难言的东西，正在一点点，侵蚀着恨意筑起的高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