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失控。
是对身体失控的惊慌?
还是对这一刻莫名气氛的失神?
或许,兼而有之。
这失控的瞬间,短暂得如同流星划过夜空。
几乎是下一秒,沈清澜猛地回过神,一种被冒犯的羞恼和强烈的自我厌弃瞬间淹没了她!她怎么能……怎么能在这个男人怀里失态?!她怎么能允许自己流露出这种脆弱?!
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挣脱了他的搀扶,踉跄着向后跌退了两步,直到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她急促地喘息着,脸上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眼神却已迅速恢复了惯有的冰冷和戒备,甚至比平时更添了几分锐利,像是受惊后竖起所有尖刺的刺猬。
“……我没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强自镇定,“只是有点低血糖。”
顾延州的手臂还维持着刚才搀扶她的姿势,在空中停顿了一瞬,才缓缓收回。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手臂微凉的触感和单薄的骨感。他看着她迅速筑起的防御工事,眼底那瞬间的波动也已被强行压下,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深沉。
“你需要休息。”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现在,立刻。”
他没有追问,没有流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瞬间从未发生。
沈清澜紧紧抿着唇,没有反驳。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确实已经到了极限。她不再看他,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扶着墙壁,有些虚浮地走向会议室的门口。
在她的手触碰到门把手时,身后再次传来顾延州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让周铭送你去医院检查。”
“不必。”她几乎是立刻拒绝,声音生硬。她不想再欠他任何,哪怕是这种看似“关怀”的指令。
“这是命令。”顾延州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属于上位者的绝对权威。
沈清澜的背影僵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拉开门,有些仓促地离开了这个让她方寸大乱的地方。
加密会议室里,重新只剩下顾延州一人。
他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回到座位。目光落在刚才沈清澜险些摔倒的地方,又缓缓移到自己的手掌上,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短暂的、柔软的触感和微凉的体温。
他微微蹙起眉头,一种陌生而烦躁的情绪,如同细微的电流,在他向来冷静无波的心湖深处,漾开了一圈难以平息的涟漪。
他失控了。
在那个瞬间,理智让位于一种他无法完全理解的本能。
而沈清澜……
他想起她方才苍白脆弱的脸,以及那双恢复冰冷后、却仿佛烙印在他视网膜上的眸子。
这个女人……
似乎比他预想的,更能搅动他早已冰封的情绪。
他走到咖啡台前,为自己重新倒了一杯黑咖啡,却没有立刻喝。浓郁的苦涩香气弥漫开来,却无法完全压下心底那份莫名的、失控后的余震。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
预示着某些被强行压抑的东西,已经开始悄然变质。
失控的瞬间已然过去。
但它留下的影响,却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一圈圈,无声地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