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冷静,像一瓢油,浇在了他心头的火上。
整个下午,沈清澜几乎没能安稳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待上超过二十分钟。
顾延州以各种匪夷所思的理由,一次次将她召进办公室。
一会儿是某个无关紧要的会议记录用词需要“推敲”。
一会儿是某个海外市场的行业报告需要她“立刻提炼核心观点”。
一会儿甚至是对办公室绿植的摆放位置表示“不满意”,让她联系行政部调整。
理由一次比一次牵强,态度一次比一次冷硬挑剔。
他像是故意在找茬,在用这种笨拙而强硬的方式,宣泄着某种连他自己都可能无法清晰定义的烦躁情绪,并试图重新确认他对她的绝对掌控。
沈清澜由最初的困惑、恼怒,到后来,渐渐品出了一丝异样。
她看着他坐在那里,明明在处理着足以影响市场格局的重要文件,眉头却始终紧锁,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看着他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对她厉声斥责,那失控的模样,与他平日里运筹帷幄的冷静形象判若两人。
这不像那个算计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顾延州。
这更像是一个……因为在意而**失控**的男人。
一个荒谬的、却越来越清晰的念头,如同破土的嫩芽,在她心底滋生——
他在**嫉妒**。
因为她和陆知遥一次短暂的、完全正常的会面,他失控了。
这个认知,没有让她感到被冒犯的愤怒,反而在她心湖中投下了一颗更巨大的石子,激起了滔天巨浪。
恨意、戒备、同情、理解……种种复杂情绪交织成的坚冰,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猛烈而幼稚的嫉妒,狠狠**撞击**,发出了清晰的、碎裂的声响。
当她最后一次被他以“咖啡太苦”这种荒谬理由叫进去,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紧抿的薄唇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攫住了她。她竟然……从他这失控的刁难中,感受到了一种扭曲的、近乎可怜的……**真实**。
她沉默地端起他那杯几乎没动过的咖啡,转身走向咖啡台,为他重新冲泡。动作间,她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始终钉在她的背上。
当她将一杯温度适中、香气重新被激发出来的咖啡轻轻放在他手边时,她听到自己用一种近乎叹息的、极轻的声音说:
“顾总,如果没什么其他‘重要’的事,我先出去了。和‘陆医生’那边的后续工作对接方案,我明早会放在您桌上。”
她刻意重复了“陆医生”和“重要”这两个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的……试探。
顾延州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地射向她,似乎想从她平静的脸上找出讽刺或挑衅的痕迹。
但他只看到了一片沉静的、仿佛能包容他所有无理取闹的……淡然。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猛地收回了视线,喉咙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极其生硬地挤出一个字:
“……出去。”
沈清澜微微颔首,转身离开。在关上办公室门的瞬间,她仿佛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极其沉闷的、像是拳头砸在桌面上的声响。
她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一抹极其复杂、掺杂着些许了然与更多混乱的情绪,在她眼底一闪而逝。
嫉妒的苗头,已然点燃。
它灼烧着他的理智,也搅乱了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
这场情感的博弈,因为第三个人的影子,骤然变得无比鲜明而激烈起来。
而置身于风暴中心的沈清澜,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个名为顾延州的男人,对她而言,早已不再是“仇人”或“上司”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