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因赵德明那条意外的物流信息而凝滞的空气,被一阵急促却克制的敲门声打破。周铭推门而入,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混合着凝重与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
“先生,沈小姐,”他声音低沉,“陆医生……回来了。”
回来了?!
沈清澜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顾延州也瞬间抬眸,锐利的目光投向门口。
下一刻,一个身影在周铭的侧身让行下,步履有些虚浮地走了进来。
是陆知遥。
他穿着一身略显宽大、并不合体的便服,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整个人瘦削了一大圈,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他那双总是温和儒雅的眼眸,此刻虽然布满了血丝,却依旧保持着一种属于医者的、冷静而清澈的底色。他的右手臂不自然地垂在身侧,似乎受了伤,用简单的绷带固定着。
“知遥哥!”沈清澜几步冲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带着哽咽和后怕,“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对你……”
“清澜,我没事。”陆知遥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他轻轻拍了拍沈清澜扶住他的手背,目光越过她,看向站起身来的顾延州,微微颔首,“顾总。”
他的态度依旧礼貌,却少了几分以往的疏离,多了一丝经历生死后、对同盟者的认同。
“回来就好。”顾延州言简意赅,但眼神中传递出的关切与重视不言而喻。他示意周铭立刻去准备水和一些易消化的食物,并联系可靠的私人医生。
沈清澜扶着陆知遥在沙发上坐下,小心翼翼地检查他手臂的伤势。
“皮肉伤,不碍事。”陆知遥摇摇头,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伤势,他的目光急切地扫过书房里那些尚未收拾的档案和屏幕上定格的复杂结构图,呼吸微微急促起来,“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
他甚至没有先喝一口水,便直接切入主题,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被他们囚禁的地方,是一个移动的、但设备极其精良的海上实验室,应该就在‘圣所’岛屿附近海域。他们逼我参与研究的,是一种合成香料,他们内部称之为……‘珀瑟芬’。”
听到这个名字,沈清澜和顾延州的心同时一沉,果然!
陆知遥继续道,语速因虚弱而有些慢,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从医学角度,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珀瑟芬’绝非普通的香料或者商业产品。它是一种高度复杂的、靶向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的合成信息素。”
他看向沈清澜,眼神带着痛惜:“清澜,你姐姐发现的‘星辰之夜’基底,很可能只是‘珀瑟芬’最初级的灵感来源或者原型之一。而顾宏伯团队研制出的‘珀瑟芬’,是经过无数次迭代和强化的、真正的……神经武器。”
“神经武器?”沈清澜倒吸一口凉气。
“没错。”陆知遥肯定地点头,他的专业素养在此刻展露无遗,“它通过嗅觉黏膜和皮肤接触,绕过血脑屏障,直接与大脑中负责情绪、记忆和决策的关键区域(如杏仁核、前额叶皮层)的特定受体结合。低剂量下,可以潜移默化地影响人的情绪偏好和信任度;中等剂量,能诱发强烈的依赖感和服从倾向;而高浓度、尤其是通过他们正在研发的某种……‘生物-神经接口’直接导入……”
他的目光落在那张透明胶片的扫描图上,瞳孔微缩:“……就能实现近乎绝对的精神控制,抹杀个体意志,将人变成只剩下基础生理功能的……‘容器’。”
这番话,如同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珀瑟芬”华丽名称下隐藏的、狰狞恐怖的实质。它将之前所有基于线索的推测,提升到了严谨的医学科学层面,赋予了其不容置疑的权威性。
“他们囚禁我,就是因为‘珀瑟芬’与人体神经接口的结合存在巨大的、不可预测的排异反应和神经毒性。”陆知遥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他们之前用抓来的……‘试验品’……进行活体实验,失败率极高,不是精神崩溃就是脑死亡。他们需要我的专业知识,来优化接口的生物相容性,降低毒性,确保‘容器’在受控状态下能‘稳定运行’。”
活体实验……脑死亡……
这些词语像重锤一样敲击在沈清澜和顾延州的心上。顾宏伯的丧心病狂,已然超出了人性的底线!
“那你……”沈清澜的声音颤抖。
“我假意配合,拖延时间,并在一次他们进行海上物资补给、戒备稍松时,找到机会破坏了部分数据,利用救生艇逃了出来。”陆知遥言简意赅地带过了那惊心动魄的逃亡过程,但他的苍白脸色和虚弱状态,无声地诉说着其中的艰险,“我逃出来前,听到他们提及,‘钥匙’的最后调试即将完成,‘初号容器’的适配也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必须尽快阻止他们!”
“初号容器?”顾延州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的词。
“是的。”陆知遥的神色更加凝重,“他们似乎已经筛选出了一个‘适配度’最高的目标,作为第一个完整的‘珀瑟芬容器’。一旦‘钥匙’通过接口启动,‘容器’将被彻底控制,其本身强大的能力也将被顾宏伯所用,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