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区仓库坐标处可能出现的顾宏伯踪迹,如同一根骤然绷紧的弦,将安全屋内刚刚因情感融合而稍显温存的气氛,瞬间拉回到了冰冷而严峻的现实。危机并未解除,战斗远未结束。
然而,与之前被仇恨和悲伤驱动不同,此刻的沈清澜,心中燃烧着的火焰,已然发生了本质的蜕变。那火焰依旧炽热,却不再仅仅是焚毁一切的复仇之火,更添了一份沉甸甸的、需要她去承载和实现的重量。
她轻轻松开与顾延州交握的手,目光投向主屏幕上那些已经被完全解密的、属于姐姐用生命换来的核心数据——关于“珀瑟芬”的完整配方、详尽的实验记录、触目惊心的活体数据,以及顾宏伯那庞大而邪恶的商业操控蓝图。
这些数据,是罪证,是钉死顾宏伯的棺材钉。但此刻,在沈清澜眼中,它们更是……姐姐未竟的遗志。
她走到工作台前,手指划过冰冷的屏幕,停留在那份标记着“配方 - 最终版”的文件上。复杂的化学结构式,精确到微克的剂量参数,优化后的合成路径……姐姐不仅拷贝了它,以她对香料化学的深刻理解,她一定也曾试图分析它,理解它,甚至……思考过如何对抗它,摧毁它。
“姐姐她……”沈清澜轻声开口,声音不再颤抖,而是带着一种沉淀下来的平静与力量,“她不仅仅是想揭露顾宏伯的罪行。她冒着生命危险拿到这些,是想从根本上,阻止这种东西继续害人。”
她转过头,看向顾延州,看向周铭和陆知遥,眼神清澈而坚定:“‘珀瑟芬’不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它的配方,它的所有研究数据,都必须被彻底、永久地销毁。顾宏伯的野心必须被粉碎,这个项目……也必须被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只为至亲复仇的妹妹,她接过了姐姐手中的火炬,将个人的仇恨,升华为了一项更具重量和意义的使命——摧毁这诞生于人性之恶的毒果,阻止它继续荼毒世间。
顾延州凝视着她,看着她眼中那焕然一新的、如同被信仰点亮的光芒,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赏与触动。他看到了她的成长,看到了她从痛苦的泥沼中挣脱,将悲伤化为了更加坚韧、更加广阔的力量。
“我同意。”他沉声应道,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顾宏伯要付出代价,这个项目,也必须彻底终结。”
陆知遥也支撑着站起身,尽管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异常明亮:“从医学伦理的角度,这种无视个体意志、践踏人格尊严的‘研究’,是绝对的禁忌!它的存在,就是对整个科学界的玷污!我愿意提供一切专业知识,协助彻底解析其危害,并寻找可能存在的、逆转或对抗其效果的方法。”
他的表态,为这项使命注入了坚实的科学支持。
周铭微微躬身:“所有资源,听候调遣。”
目标,在此刻被重新定义,并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他们的行动,不再仅仅是为了清算旧账,更是为了扞卫某种更基本的、关乎人性与尊严的底线。
沈清澜重新坐回工作台前,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压入心底,眼神变得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专注。她开始系统地、有条不紊地梳理姐姐留下的所有数据。
她不再是带着悲愤去浏览,而是以一名顶尖情报分析师和继承了姐姐部分化学天赋的后来者的身份,去理解、去剖析、去挖掘这些数据中隐藏的、可能连顾宏伯都未曾完全意识到的秘密。
“看这里,”她指着“珀瑟芬”配方中几种用于增强稳定性和穿透血脑屏障的稀有增效剂,“姐姐在旁边的私人笔记碎片里提到,这几种物质的合成前体,在特定波长的紫外光照射下,会发生不可逆的光解反应,生成无害且易于代谢的产物。”
陆知遥立刻凑近查看,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没错!这是一个可能的突破口!如果能找到方法,在‘珀瑟芬’发挥作用前或作用中,引入特定波长的光照,或许能大幅削弱甚至完全中和其效果!”
“还有这里,”沈清澜又调出几份被标记为“失败案例 - 异常抗性”的实验记录,“有几个实验对象,在长期低剂量暴露后,并未出现预期的服从倾向,反而产生了强烈的排斥反应和生理不适。他们的生理数据样本被单独标注了出来……姐姐似乎怀疑,可能存在某种先天或后天的免疫机制?”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方向!”陆知遥激动地说,“如果能找到这些‘异常抗性’个体共同的生理特征,或许就能开发出针对‘珀瑟芬’的疫苗或者特效解毒剂!”
沈清澜一边与陆知遥探讨,一边飞快地记录着关键信息。她的思维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和创造力运转着,仿佛姐姐未尽的研究灵感,正通过这些冰冷的数据,跨越时空,传递到她的手中。
她不仅仅是在整理罪证,更是在废墟之上,尝试着构建起对抗这种邪恶造物的防御工事和反击武器。
顾延州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专注而充满力量的侧影,看着她与陆知遥激烈而高效的讨论,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与一种深沉的安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