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清晨,她总会端来温水,亲自为他净面、擦拭手臂。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微凉的帕子划过皮肤,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她会仔细检查他腿上的夹板是否松动,布带是否勒得太紧,指尖偶尔无意间触碰到他腿侧的皮肤,两人都会微微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唯有耳根悄悄爬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煎药、喂药,她从不假手他人。总是亲自守着药罐,掌握着火候,待药汁煎得浓淡适宜,再仔细滤掉药渣,吹凉了,一勺一勺地喂给他。有时沈砚嫌苦不肯喝,她也不恼,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嗔怪,几分坚持,直到他败下阵来,乖乖张口。
饭菜也是她亲手调理。借着村民送来的有限米粮和野菜,她总能变着法子做出些清淡却可口的小食。有时是一碗熬得烂熟的米粥,有时是几张烙得金黄的野菜饼子,甚至还会向村民讨教,学着炖一些滋补的汤羹。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光影。沈砚半靠在床头,看着苏清鸢坐在窗边,就着光线,小心翼翼地为他更换腿上的草药。她低着头,神情专注,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拆开旧的布带,露出红肿未消、带着大片青紫淤痕的小腿。少女的指尖带着草药的清凉,轻轻涂抹在伤处周围,动作极致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沈砚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看着她因为忙碌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这些日子以来,他昏迷时,是她守在床边彻夜不眠;他疼痛难忍时,是她温言软语分散他的注意;他行动不便、内心焦躁时,是她默默承担起所有琐碎,用无微不至的照顾抚平他的不安。
他自幼失怙,一路行来,多是算计、争斗与艰难,何曾被人如此细致、如此不求回报地照料过?
一股热流在胸中涌动,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他低声唤道:“清鸢。”
“嗯?”苏清鸢抬起头,眸中带着询问,阳光落在她眼中,漾开一片温柔的光晕。
沈砚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有你真好。”
苏清鸢的手猛地一顿,指尖捏着的草药叶子差点掉落。她白皙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抹红霞,如同染了上好的胭脂,一直蔓延到耳后颈间。她慌乱地垂下眼睫,不敢再与他对视,心跳如擂鼓,在寂静的室内清晰可闻。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觉得脸上烫得厉害,心中又是羞怯,又是难以言喻的欢喜,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层层荡漾开去。
她没有回答,只是重新低下头,动作更加轻柔地为他包扎伤口,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她远不平静的内心。
沈砚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陋室简陋,药味苦涩,腿伤疼痛,可这一刻,看着眼前这个为他忙碌、因他一句话而羞红了脸的少女,他只觉得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意和安宁所充满。
有些情感,无需宣之于口,已在朝夕相处的点滴中,悄然滋长,根深蒂固。
窗外,山村的午后静谧安宁,偶有鸡鸣犬吠传来,愈发衬得这小小的空间里,流淌着一种脉脉的、足以抚平所有伤痛与风霜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