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便是最关键的第一步——溶解与过滤。她指挥着将清水倒入盛有盐土粉末的木桶,用力搅拌,让盐分充分溶解到水中,形成浑浊的卤水。然后,她让人在另一个空木桶的底部铺上一层厚厚的干净麻布,麻布上依次铺上细沙、木炭屑,再铺一层细沙,制作成一个简易的过滤层。
“将卤水慢慢倒进去,小心,别冲散了炭屑。”苏清鸢仔细叮嘱着。浑浊的卤水透过层层过滤,滴落到下方容器时,颜色果然变得清澈了许多,大部分泥沙和杂质被留在了过滤层上。
但这还不够。过滤后的卤水被分别注入架在灶台上的铁锅和陶罐中,大火烧煮!柴火噼啪作响,锅中的卤水开始翻滚、蒸发,白色的水汽带着咸腥味弥漫开来。苏清鸢手持长木勺,小心地撇去浮在表面的少量泡沫和杂质。
随着水分不断蒸发,锅底开始出现白色的结晶!人群中发出压抑的惊呼声。苏清鸢却不敢大意,她严格控制着火候,防止熬干烧焦产生有害物质。当水分蒸发得差不多,锅底铺满一层厚厚的、湿漉漉的白色结晶时,她便立刻下令撤火。
“不能直接取用,里面可能还混有苦硝之类的杂质。”她解释道。待锅体稍冷,她让人将湿盐铲出,放入准备好的干净麻布中,再次用少量清水进行冲洗、溶解(利用不同物质溶解度差异进行初步分离),然后将得到的更纯净的卤水,进行第二次熬煮、结晶。
这一次,当洁白的、颗粒分明的盐结晶再次在锅底析出时,色泽更加纯净,气味也纯粹了许多。苏清鸢用指尖蘸取一点点,放入口中尝了尝,虽然略带些许苦涩(限于条件无法完全提纯),但那股纯正的咸味已然毋庸置疑,且没有其他怪味。
“成了!”她抬起头,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疲惫和巨大的喜悦,看向一直守在旁边,默默关注着整个过程的沈砚。
沈砚走上前,也尝了一点那洁白的结晶,咸味在舌尖化开,驱散了连日口腔的寡淡。他看向苏清鸢,她的额头鼻尖都沁着细密的汗珠,脸颊被灶火烤得微红,几缕发丝沾在颊边,显得有些狼狈,却比任何时刻都更加动人心魄。
“辛苦了,清鸢。”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感情,“你救了整个队伍。”
当晚,营地迎来了许久未曾有过的、真正意义上的欢腾。虽然食物依旧简陋,但每一份粥、每一块烤饼上,都小心翼翼地撒上了一点点那来之不易的、洁白的细盐。咸味刺激着味蕾,仿佛也给疲软的身体注入了新的活力。人们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看向苏清鸢的目光,充满了由衷的感激与敬佩。
这位曾经的官家小姐,不仅识文断字,教授知识,更能在关键时刻,运用智慧与传承的古法,化腐朽为神奇,解决最根本的生存难题。她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已然超越了单纯的“沈先生身边的女伴”,成为了这支队伍不可或缺的智慧与精神的象征。
沈砚看着在篝火映照下,与几位妇人轻声交谈、脸上带着恬淡笑意的苏清鸢,心中一片宁静与充实。他找到了维持队伍生存的盐,而她,则赋予了这盐以文明的意义,让它不仅仅是维持生命的必需品,更成为了凝聚人心、点燃希望的火种。
缺盐的苦难,至此彻底成为过去。前行的道路,因这智慧的结晶,而变得更加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