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心中一暖,那股因高度集中精神而带来的疲惫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怀驱散了几分。她拢了拢带着他体温的外袍,唇角微微弯起一抹浅浅的、带着倦意的弧度:“多谢沈大哥。”
她端起那碗已经变得温热的粗茶,轻轻呷了一口。微苦的茶汤滑入喉咙,带来一丝暖意,也让她有些干涩的喉咙舒适了许多。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枯坐了近两个时辰。
“我料想,赵德昌下一步,恐有更激烈之举。”她放下茶碗,将地图转向沈砚,指着上面的几处标记,将自己的分析和担忧娓娓道来。
沈砚凝神细听,目光随着她的指尖在地图上移动,不时微微颔首。她的预判与他的担忧不谋而合,甚至考虑得更为细致。待她说完,他才沉声道:“你所虑极是。我已命王魁加派暗哨,并准备了沙土和水缸以防不测。疏散路线,明日便按此图安排人手熟悉演练。”
他的肯定和支持,让苏清鸢心中最后一丝不安也落了下来。有他在,仿佛再大的风浪,也有了与之周旋的底气。
精神一旦放松,连日积累的疲惫便如潮水般涌上。苏清鸢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脑袋也开始一点一点,握着笔的手指也渐渐松了力道。
沈砚看着她强撑睡意的模样,眼中掠过一丝心疼。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她的额头轻轻抵在了摊开的地图上,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竟是就那样握着笔,伏在案上睡着了。烛光映着她恬静的睡颜,长睫如蝶翼般在眼下投下阴影,平日里那份聪慧与坚韧被柔和的睡意取代,显露出几分难得的脆弱与娇憨。
沈砚凝视了片刻,动作极轻地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他先是想将她手中的笔轻轻抽出,怕硌着她。指尖触碰到她微凉的手背时,他顿了顿,最终只是调整了一下笔的位置,让她握得更舒适些。
然后,他俯下身,一手小心翼翼地穿过她的膝弯,另一手托住她的背脊,用一种尽可能平稳的力道,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苏清鸢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脑袋本能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寻找了一个更舒适的位置,便又沉沉睡去。
沈砚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随即又放松下来。他抱着她,感受着怀中轻盈的重量和温软的触感,步伐稳健地走向房间内侧那张简陋的床榻。他的动作极其轻柔,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铺着干草和薄褥的床铺上,拉过那床虽然陈旧却浆洗得干净的薄被,为她仔细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并未立刻离开。他就站在床边,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天光和桌上摇曳的烛火,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看着她安然熟睡的模样,连日来因应对各种危机而紧绷的心弦,似乎也悄然松弛了几分。
他轻轻吹熄了桌上那盏即将燃尽的烛火,只留下满室月光与安宁。然后,他转身走到门边,抱臂倚墙而坐,如同最忠诚的守卫,闭上了双眼。
窗外,夜色正浓。城内某处府邸中,或许正酝酿着更大的阴谋。但在这间破败的客栈厢房内,却有一方天地,因无声的守护而显得格外宁静。智谋与勇力,在这乱世中交织;而一份沉淀于细微处的深情,正于这危机四伏的暗夜里,悄然生根,无声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