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放弃青州基业,举家南迁?清鸢,你疯了不成!”一位须发皆白、拄着拐杖的族叔公气得浑身发抖,“我苏氏一族,扎根北地百年,祖坟、宗祠皆在此处!岂能说弃就弃?这是数典忘祖!”
“是啊,清鸢侄女,”另一位胖胖的族叔接口,他是管理苏家部分商铺的,脸上写满了不舍与担忧,“南边情况不明,语言风俗皆与北地不同,我们这偌大家业,到了那边如何立足?这暴税之事,或许还有转圜余地,我们可以联名上书,可以……”
“没有转圜余地了!”苏清鸢猛地打断他,声音清冷如冰。她站在父亲床前,脊背挺得笔直,目光扫过几位族老,“联名上书?诸位叔伯以为,朝中无人劝谏吗?我父亲没有据理力争吗?结果如何?陛下心意已决,就是要用北地百姓的血肉,去填他的‘剿逆饷’!我们苏家,首当其冲!留下,只有两条路:助纣为虐,遗臭万年;或者,抗旨不遵,满门抄斩!”
她的话如同冰冷的刀子,剖开了血淋淋的现实。族老们一时语塞,脸色变幻。
苏清鸢趁热打铁,将舆图展开,指着上面标注的路线和南方区域:“南迁,不是逃亡,是转移,是为苏家保留火种!江南富庶,藩镇虽林立,但局势远比北地安稳。我们有资金,有人才,只要到达那里,未必不能重振家业!难道非要留在这里,为那个注定要崩塌的朝廷陪葬,让苏氏血脉断绝,让列祖列宗无人祭祀吗?!”
“可是……这路上的流民、土匪……”另一位族老忧心忡忡。
“所以我们才要组建精锐护卫,轻车简从!”苏清鸢语气铿锵,“我们有地图,有情报,有准备!只要计划周密,未必不能闯过去!但若等到税吏上门,官兵围府,那就真是插翅难飞了!”
一直沉默躺在床上的苏哲,此刻虚弱却坚定地开口了:“诸位……宗亲。清鸢所言,句句在理。是我……无能,保不住祖业。但眼下,活下去,才是对列祖列宗最大的孝敬!我意已决,南迁之事,由清鸢全权负责。愿意走的,我苏哲必不负他!不愿走的……分发家财,自求多福吧!”
连家主都如此表态,族老们面面相觑,最终,那沉重的现实压倒了故土难离的情感与对未知的恐惧。在一片沉默和叹息中,南迁的决策,算是勉强通过了。
接下来的日子,苏府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秘密工坊。表面上依旧平静,内里却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库房里的金银被熔铸成更易携带的金饼、银锭;珍贵的珠宝玉器被打包进不起眼的箱笼;一袋袋粮食被悄悄运出城,隐藏在苏清鸢早已安排好的城外别院;药材、盐巴、布匹被分门别类,打包捆扎。
苏勇筛选出的八十名护卫,被集中到城外的庄园,进行紧急的编队和适应性训练,学习如何护卫车队,如何应对流民冲击和小股土匪。
苏清鸢亲自拟定了南迁队伍的章程,规定了行军秩序、扎营要求、饮食分配,甚至制定了简单的奖惩条例,一切向军事化管理靠拢。
她忙得脚不沾地,常常是刚处理完物资清点,又要去听取苏勇关于护卫队训练进展的汇报,还要时刻关注苏福那边产业变卖的进度和官府城防的动向。
夜深人静时,她独自站在院中,仰望星空。北方的星宿依旧明亮,但她知道,很快,她就要向着南方的星辰前进了。前路漫漫,凶吉未卜。她脑海中偶尔会闪过沈砚那双沉静而智慧的眼睛,那个与前世家破人亡轨迹截然不同的沈三郎。不知他,是否也感知到了这即将席卷而来的灭顶之灾?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更繁重的事务压下。现在,她必须心无旁骛,将全部精力投入到这场与时间赛跑的生死大迁徙中。
青州城的繁华与苏家的百年基业,正在被她亲手一点点 dismantle(拆解),换取一张通往未知未来的船票。所有的犹豫、不舍、痛苦,都必须深埋心底。因为她是苏清鸢,是重生归来,立志要扭转乾坤的苏清鸢!
决断已下,再无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