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最后的诘问，声音在祠堂前回荡：
“是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父母饿死，看着妻女被凌辱，看着孩子像野狗一样倒在路边，然后我们自己也被拖去修城墙累死，或者被当成反贼砍头？！”
“还是豁出去，赌上一切，跟着我，跟着大家，一起往南走！去寻找一块没有蝗灾，没有暴税，能让我们安安稳稳种地，能让孩子活下去的土地？！”
“是引颈就戮，苟且等死？还是拼死一搏，杀出一条生路？！”
沈砚举起手臂，指向南方，声嘶力竭：“告诉我！你们想怎么选？！”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只有夜风吹过祠堂屋檐的呜咽声。
然后，第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是背上还带着伤的沈石，他挣扎着站直，红着眼睛吼道：“三郎！我跟你走！横竖都是死，老子宁可死在找活路的道上，也不窝囊囊地死在这里！”
“我也走！”沈青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和泪水，“狗官不让我们活，我们就自己找活路！”
“走！带上我！”
“还有我！这鬼地方，老子一刻也不想呆了！”
“为了孩子……走！”
越来越多的人响应，起初是零星的，随后汇成了洪流。妇人们紧紧搂着自己的孩子，眼中含泪，却用力点头；老人们仰天长叹，最终也颤抖着举起了手。求生的本能，对不公的愤怒，以及对未来一丝微弱的希望，最终战胜了对故土的眷恋和对未知的恐惧。
老村长看着群情激愤的村民，看着石阶上那个仿佛散发着光芒的年轻身影，他蹒跚着走到沈砚身边，举起枯瘦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高喊：“好！既然天不怜我沈家村，官府不容我沈家村！那我们……就走！全村一起走！南下！寻生路！”
他转身，面向祠堂，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老泪纵横：“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今日，要背井离乡了！求祖宗保佑，给沈家留一条根苗吧！”
全村人，无论老少，都跟着跪了下去，黑压压的一片，对着祠堂磕头。悲壮的气氛弥漫在夜空之下。
沈砚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只想带着家人活下去的穿越者，他的肩上，扛起了整整一个村子的希望和性命。
他扶起老村长，面向所有人，沉声道：“既然决定了，那就事不宜迟！大家立刻回去收拾！只带最必需的东西，粮食、衣物、药品、工具！笨重之物，一律舍弃！明日卯时，村口集合，我们……出发！”
“出发！”
“出发！”
坚定的应和声，在夜空中回荡，仿佛吹响了向命运抗争的号角。一场为了生存的千里迁徙，就在这个被血与火洗礼过的夜晚，拉开了序幕。英雄造时势，沈家村这艘破败的小船，在沈砚这个意外到来的舵手引领下，毅然斩断了缆绳，驶向了波涛汹涌、前途未卜的茫茫大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