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道士脸色猛地一变,手下意识地捂向袖口和胸口,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他这些用来装神弄鬼的小把戏,这女子如何得知?!
苏清鸢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朗声道:“你言道蝗灾瘟疫乃灾星所致。那我问你,北地大旱数年,颗粒无收,可是我们这支刚刚南下不久的队伍所能导致?朝廷横征暴敛,官吏如狼似虎,逼得百姓卖儿鬻女,易子而食,这也是我们这区区数百人能够做到?”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理性的力量,掷地有声,传入每个流民耳中。一些人开始露出思索的神色。
“你不过是见我们队伍略有资财,便想煽动这些苦命的乡亲,行那抢夺之事!你口中所谓的‘作法平息天怒’,恐怕最后平息的是你自己的肚肠之怒吧!”苏清鸢话语如刀,直指核心。
“你……你血口喷人!”假道士气急败坏,指着苏清鸢,“妖女!你才是那灾星!诸位乡亲,莫要听这妖女蛊惑!速速随我拿下他们,方能……”
“方能如何?”苏清鸢打断他,猛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皮囊,正是那日渡江前她给沈砚的那种,“道长既然能感应煞气,可知此乃何物?”
假道士一愣。
苏清鸢不等他回答,直接将皮囊扔向旁边一处干燥的草丛,同时对沈砚使了个眼色。沈砚会意,手指一弹,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打在皮囊上。皮囊破裂,里面特制的、遇空气极易燃烧的粉末(苏家秘制,用于紧急生火)洒出,与干燥的草叶接触,瞬间“噗”地一声,腾起一团不大的火焰!
“看!妖女生火了!”假道士像是抓住了把柄,尖声叫道。
苏清鸢却不慌不忙,对众人道:“诸位都看见了,此乃我家传的引火之物,与道长的‘磷粉’异曲同工,不过是些寻常技艺,何来妖法?若按道长的说法,我等平日里生火做饭,岂不也是引动天怒了?”
流民们看着那团很快就熄灭的小火苗,又看看脸色青红交加的假道士,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苏清鸢趁热打铁,目光扫过那些面黄肌瘦的流民,语气转为沉痛:“乡亲们!真正的灾星,不是我们这些同样背井离乡、挣扎求活的苦命人!是那朝堂上不理民生的昏君!是那层层盘剥的贪官污吏!是这让人活不下去的世道!我们自相残杀,抢夺彼此活命的口粮,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最终得意的,是那些高高在上、视我等如草芥的人!”
她的话,句句敲在流民们的心坎上,唤起了他们内心最深处的痛苦与共鸣。
“这位小姐说得对啊……”
“是啊,抢来抢去,最后还是我们穷人倒霉……”
“都是这该死的世道……”
眼见人心浮动,假道士知道大势已去,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尔等不信天道,必有报应!”,便想溜走。
“想走?”沈砚冷哼一声,早已安排好的沈勇带人拦住了他的去路,从他身上果然搜出了磷粉、雄黄等物,还有几串骗来的铜钱。
真相大白!
流民们彻底醒悟过来,对着那假道士怒目而视,唾骂不止。一场险些爆发的冲突,就这样被苏清鸢凭借冷静的头脑、敏锐的观察和犀利的言辞,消弭于无形。
苏清鸢看着散去的人群,轻轻松了口气。她不仅保住了队伍的财产,更在无形中,将一种名为“理性”与“团结”的种子,播撒进了这些饱受苦难的心灵。破除迷信,稳定人心,在这乱世之中,其意义不亚于赢得一场战斗。沈砚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沉静的侧脸,眼中满是欣赏与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