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深吸一口气,拄着手杖,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那老者面前,弯腰将他扶起。
“老丈请起,大家都请起。”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天灾无情,非我等所愿。既然相遇,便是缘分。若诸位不嫌弃前路艰险,愿意听从安排,我沈砚,欢迎诸位加入。”
此言一出,对面的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痛哭与感激之声。
“多谢沈先生!多谢沈先生收留!”
“我们一定听话!一定听话!”
沈砚转身,对王魁和李猴儿吩咐道:“清点一下人数,将我们剩下的干粮分一些给新来的乡亲,特别是老人和孩子。告诉大家,从今往后,我们便是一体,需得相互扶持,共渡难关。”
王魁和李猴儿对视一眼,压下心中的顾虑,抱拳领命:“是,沈先生!”
他们迅速行动起来,组织人手接纳新成员,分发那本就不多的食物。虽然这意味着每个人分到口中的粮食会更少,但队伍里原有的成员看着那些新加入者感恩戴德、仿佛重获新生的模样,再想到沈先生平日的为人与那夜山洪中的奋不顾身,心中那点小小的不满也烟消云散,反而生出一种同舟共济的责任感来。
这仿佛是一个开端。
自柳家村这批村民加入后,仿佛打开了某个闸门。在接下来的路途中,类似的情景接二连三地发生。
有时是几个躲在山林里、快要易子而食的零散家庭,听闻名声后冒险前来投奔;有时是其他被打散、失去了头领的小股流民队伍,远远跟在后面观察数日,最终被这支队伍内部相对公平的氛围和沈砚展现出的能力与仁德所折服,主动前来归附。
队伍如同滚雪球般,规模持续扩大。从最初猎野猪时的几十人,到山洪后的百余人,再到如今,男女老幼加起来,已接近三百之众。
管理这样一支庞大的流民队伍,压力可想而知。粮食、饮水、宿营、秩序、安全……千头万绪。沈砚腿伤初愈,便投入了繁重的统筹安排之中。他凭借过人的心智和那份来自系统的、超越时代的见识,将队伍重新编组,青壮负责护卫、探路、狩猎,妇孺负责后勤、采集,并订立了简单的规矩,确保基本的秩序。
苏清鸢也默默承担了更多,她细心地将沈砚从村民那里得来的谢礼——一些草药妥善保管,并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负责照顾队伍中的伤病者。
这一日傍晚,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山坡下宿营。篝火点点,人影绰绰,虽然依旧面临着缺粮少药的困境,但比起最初那种死气沉沉的绝望,已然多了几分生气与希望。
沈砚站在坡顶,拄着手杖,俯瞰着下方绵延的营地。晚风吹动他略显宽大的青衫,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又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王魁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感叹道:“先生,如今投奔我们的人越来越多了。”
沈砚目光沉静,缓缓道:“人心所向,非我之能,乃是这世道,逼得人不得不抱团求活。”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坚定,“既然他们选择相信我,那我便需为他们寻一条真正的生路。”
他看着远方苍茫的群山,眼神深邃。
这支因仁义之名汇聚而来的队伍,是负担,也是基石。如何带领他们在这乱世中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将是他接下来必须面对的挑战。而他的帝王之路,或许,正要从妥善安置这数百张渴望生存的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