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须队正听完,脸上露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将文牒塞回沈砚手中:“文牒嘛,倒是不假。不过嘛……”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明显的暗示,“规矩你们应该懂吧?这么多人,光是核验身份、登记造册,就是天大的麻烦。弟兄们站在这风口里辛苦当值,总不能白忙活吧?”
他伸出三根手指,在沈砚面前轻轻捻了捻,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要钱。
沈砚心中冷笑,果然如此。他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军爷,我等皆是逃难之人,身无长物,一路行来已是倾尽所有,实在……实在拿不出什么孝敬军爷和诸位弟兄了。”他示意了一下身后队员们破旧的行囊和菜色的脸。
“哼!”鼠须队正脸色一沉,语气变得强硬起来,“没有?没有就别进城!谁知道你们这文牒是怎么来的?谁知道你们这三百多人里,混没混进奸细、匪类?万一在城里闹出乱子,谁来担待?”
他身后的几名兵丁也配合地挺起长枪,神色不善地围拢过来,目光扫视着队伍中的青壮,尤其是他们随身携带的、用于防身的简陋武器(柴刀、棍棒等),充满了审视与威胁。
“军爷,文牒乃是知府衙门所发,岂能有假?我们皆是安分守己的百姓……”沈砚试图据理力争。
“少废话!”鼠须队正不耐烦地打断他,声音提高,吸引了周围所有等待入城者的目光,“要么,按规矩办事,每人……嗯,就算你们三百人,每人交纳五十文的‘入城安置费’,凑个十五贯钱,我便放你们进去!要么,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庐州府,不是你们想进就能进的!”
十五贯钱!
这个数字如同晴天霹雳,不仅让沈砚瞳孔一缩,他身后的王魁、李猴儿等人更是气得脸色铁青,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对于他们这支几乎一无所有的队伍来说,这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是明目张胆的敲诈勒索!
周围等待入城的行商百姓也纷纷侧目,有人面露同情,有人则事不关己地摇头叹息,显然对此等行径早已司空见惯。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守城兵丁虎视眈眈,流民队伍群情激愤,却又投鼠忌器。进城的希望,仿佛在触手可及的瞬间,被这腐败的吏治和贪婪的索求,硬生生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却更加令人绝望的高墙。
沈砚看着那鼠须队正有恃无恐的嘴脸,又看了看身后队员们那由期盼转为愤怒和无助的眼神,心中念头急转。硬闯是下下之策,一旦冲突,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可若屈从……他们又哪里拿得出这笔巨款?
这庐州府的第一道坎,竟比那黑石岭的悬崖峭壁,更加难以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