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与苏清鸢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一计,不仅惩治了恶吏,更在无形中为他们在庐州府的暂时栖身,扫清了一层障碍。赵德昌短期内,绝不敢再轻易纵容手下找他们的麻烦。
尘埃落定,傍晚时分,沈砚见苏清鸢连日劳心费力,清减了不少,便温声道:“清鸢,随我出去走走可好?听闻巷口有家面摊,味道尚可。”
苏清鸢微怔,随即莞尔,轻轻点头。
两人避开热闹的主街,来到那条僻静小巷的出口。那里果然支着一个简陋的面摊,一口大锅滚着奶白色的面汤,香气四溢。摊主是位沉默寡言的老者。
沈砚要了两碗最普通的阳春面。面很快端上,清汤白面,只缀着几点碧绿的葱花,热气腾腾。
在这残破的城池一角,喧嚣暂歇的黄昏,两人相对坐在粗糙的木凳上,吃着这碗堪称寒素的面条。没有珍馐美味,没有玉液琼浆,只有食物最本真的温暖。
沈砚吃得很快,却很专注。吃完后,他放下筷子,看着对面小口吃着面条的苏清鸢。夕阳的余晖穿过巷口,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她低垂的睫毛长而密,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清鸢。”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苏清鸢抬起头,望向她,眼中带着询问。
沈砚的目光深邃而认真,仿佛要望进她的心底:“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若无你在旁筹谋,队伍恐怕早已寸步难行。”
苏清鸢脸颊微热,轻轻摇头:“沈大哥言重了,清鸢只是尽了绵薄之力。”
“不,”沈砚语气坚定,“你的智慧,你的坚韧,你的善良,于我,于这支队伍,都不可或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破败的街景,又落回她脸上,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承诺,
“这碗面虽简,但总有一天,我沈砚,定会给你一个真正的、安稳的家。无需再担惊受怕,无需再颠沛流离,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可以遮风挡雨,让你能安心读书、写字、教授孩童的家。”
这不是花前月下的甜言蜜语,而是乱世烽烟中,一个男人用尽全力许下的、关于未来的沉重誓言。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更能撞击心灵。
苏清鸢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如擂鼓般狂跳起来。一股巨大的暖流夹杂着酸涩与甜蜜,瞬间冲垮了她的心防。她看着他被风霜磨砺得更加坚毅的眉眼,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认真与疼惜,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她低下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却带着无比的坚定,轻轻“嗯”了一声。
千言万语,尽在这一声回应之中。
夕阳彻底沉入远山,暮色温柔地笼罩下来。面摊的灯火在晚风中摇曳,映照着这对在乱世中相遇、相知、相许的年轻人。前路依旧漫漫,凶吉未卜,但此刻,在这碗清汤白面升腾的热气里,两颗心前所未有地靠近,共同许下了一个关于“家”的约定。这约定,将成为他们未来披荆斩棘、砥砺前行的,最温暖也最强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