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贺!”旧帝见到他,先是一愣,随即厉声道,“你来得正好!速去调集火油,朕要……”
“陛下!”宇文贺不等他说完,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发出沉闷的响声,老泪纵横,“陛下!焚城之举,断不可行!此乃自绝之路,万世骂名啊!”
旧帝暴怒:“连你也要反朕?!”
“老臣不敢反!”宇文贺抬起头,目光灼灼,直视皇帝,声音悲怆而坚定,“陛下!臣是在救陛下,救这大虞朝最后一丝颜面啊!”
他膝行几步,痛心疾首道:“陛下!焚城易,然其后患无穷啊!皇宫乃历代先帝心血所聚,藏书阁有万卷典籍,皆是华夏文明瑰宝!一旦焚毁,陛下如何面对列祖列宗于九泉之下?此其一!”
“京城百万生灵,大多是无辜百姓!陛下若行此玉石俱焚之举,与暴虐桀纣何异?天下人将如何评说陛下?史笔如铁,陛下必将遗臭万年!此其二!”
他喘着粗气,继续嘶声道:“陛下,岂不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眼下局势虽危,然陛下乃万乘之尊,若能保全性命,暂避锋芒,未必没有卷土重来之机!若焚城而死,则万事皆休矣!此其三啊,陛下!”
宇文贺字字泣血,句句惊心,试图唤醒皇帝最后一丝理智。殿内一片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额头磕出的血迹触目惊心。
旧帝被这连番质问震得后退一步,脸上疯狂之色稍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和挣扎。他何尝不知焚城是绝路?但他已被恐惧和绝望逼到了悬崖边上。宇文贺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他疯狂的外壳,露出了内里的虚弱和恐惧。
“卷土重来?……”他喃喃道,眼神飘忽,“还能……还能吗?”
“陛下!”刘瑾见状,也爬过来抱住皇帝的腿,“宇文将军所言极是!焚城是死路,议和……或巡幸,尚有一线希望啊!”
旧帝看着跪在面前的宇文贺,又看看满脸惊恐的刘瑾,再望向殿外漆黑的、充满未知恐惧的夜空,心中的毁灭欲终于被求生的本能和对身后名的恐惧压了下去。他颓然坐回龙椅,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挥了挥手,声音低不可闻:“罢了……罢了……此事……容后再议。宇文贺,你……你先退下,严守宫门。”
“老臣……遵旨!”宇文贺重重叩首,艰难地站起身,踉跄退出殿外。他知道,皇帝的焚城念头暂时被压下了,但君臣之间那最后一丝信任,也随着他额头的鲜血,彻底流尽了。皇帝看他的眼神,已充满了猜忌。而这座皇宫,这座京城,依旧在命运的钢丝上摇摇欲坠。
宇文贺走出养心殿,望着阴沉的夜空,长叹一声。他阻止了一场疯狂的毁灭,却不知是将皇帝推向了更深的深渊,还是为这古城争取了一线渺茫的生机。他只知道,自己作为臣子的最后责任,已然尽到。剩下的,唯有听天由命,以及……为自己和麾下将士,寻找那条真正的生路。他摸了摸怀中那份已被汗水浸湿的、来自城外的密信,眼神变得复杂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