铠甲随着他的步伐发出低沉而富有韵律的摩擦声,猩红的战袍下摆在身后微微飘动。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那目光如同实质,穿越了数月分离的时光与空间,带着塞外的风霜,带着战场的铁血,也带着满腔快要溢出的、只属于她一人的思念与眷恋。
苏清鸢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情感,看着他铠甲上的征尘与伤痕,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又酸又胀,滚烫的热流瞬间冲上眼眶,几乎要夺眶而出。她下意识地向前迎了一步。
终于,沈砚踏上了迎驾台。他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站定。数月不见,他比她记忆中更高大,气息也更沉凝,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胜利者的强大气场,但看向她的眼神,却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样子,深深镌刻进心底。然后,在苏清鸢微微泛红的眼眸注视下,在无数道或震惊、或了然、或感动的目光中,沈砚伸出了双臂——那双曾执掌乾坤、挥剑定疆、沾染过敌人鲜血也握住过无数将士性命的手,此刻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微颤,却无比坚定地,向前一揽——
将苏清鸢,紧紧地、结结实实地,拥入了怀中!
“!!!”
全场瞬间死寂!连风声似乎都停了。文武百官瞪大了眼睛,不少老臣下意识地想去摸胡子掩饰震惊,却摸了个空。百姓们张大了嘴,忘记了欢呼。连最前排的将士,也呆住了。
这是……帝后当众相拥?!于礼不合!于制不合!这、这成何体统?!
然而,这寂静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沈砚抱得很紧,很用力,仿佛要将这数月分离的担忧、思念,将战场上积攒的所有疲惫与压力,都通过这个拥抱传递给她,也从她身上汲取那份让他魂牵梦萦的安宁与力量。他的铠甲坚硬冰冷,硌得人生疼,但他怀抱的温度,却透过层层衣料,灼热地传递过来。苏清鸢被他紧紧箍在怀中,脸颊贴在他冰冷坚硬的胸甲上,能听到他胸腔内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敲打着她的耳膜,也敲碎了她所有强撑的镇定。
她先是僵硬了一瞬,随即,仿佛堤坝终于溃决,所有的坚强、所有的仪态,都在这个熟悉而炽热的怀抱中土崩瓦解。她伸出手,回抱住他,手指紧紧攥住了他背后战袍的布料,仿佛生怕一松手,他就会再次消失。她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颈窝,温热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他铠甲边缘的内衬。
没有言语。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只有这个紧紧的、仿佛要将彼此融入骨血的拥抱,诉说着一切。
沈砚低下头,将脸埋在她散发着淡淡馨香的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是让他魂牵梦萦、安宁心神的家的气息。他闭上眼,沙场鏖战、尸山血海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被怀中真实的温热与柔软驱散。只有抱着她,听着她压抑的、细微的抽气声,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真的回来了,回到她身边了,回到这个他们共同守护的、太平的国度了。
“我回来了,清鸢。” 他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沙哑至极的声音,低低地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入骨髓的思念。
苏清鸢没有回答,只是将他抱得更紧,泪水洇湿的范围更大。
台下,短暂的死寂过后,不知是谁,或许是某个被这真情流露深深打动的百姓,或许是某个同样历经相思的军士家眷,率先发出了一声哽咽的、充满理解和祝福的叹息:
“陛下和娘娘……真是情深义重啊!”
这一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陛下万岁!娘娘千岁!”
“愿陛下娘娘永结同心,福泽万民!”
“此真乃我启朝之福!天下之福!”
欢呼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庆贺胜利,更融入了对帝后深情的感动与祝福。许多妇人偷偷抹着眼角,连一些老臣,看着台上那对紧紧相拥、无视礼法却感人至深的帝后,严肃的面容也柔和下来,眼中露出感慨与欣慰。还有什么,比君王伉俪情深、同心同德,更能象征一个王朝的稳固与祥和呢?
良久,沈砚才稍稍松开手臂,但依然一手环着苏清鸢的腰,一手轻轻抬起她的脸。看到她红肿的眼眶和未干的泪痕,他眼中溢满心疼,用粗糙的拇指指腹,极为轻柔地替她拭去泪痕。
“别哭,” 他声音低沉,带着笑意,“朕打了胜仗,该高兴。”
苏清鸢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眼泪却掉得更凶,最后破涕为笑,带着浓浓的鼻音嗔道:“谁哭了……是风大,迷了眼睛。”
沈砚低笑出声,不再多说,只是再次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这次是温柔的、充满怜惜的拥抱。他转向台下,面向他的臣民,他的将士,他的江山,朗声道:
“朕,今日得胜归来!此胜,非朕一人之功,乃三军将士用命,后方百姓支持,文武百官协力,更是皇后坐镇中枢、稳定大局之功!自今日起,北疆永靖,天下太平!朕与皇后,当与尔等共享此太平盛世!”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再次响彻云霄,久久不息。阳光正好,落在紧紧相拥的帝后身上,落在欢腾的洛阳城头,落在每一张洋溢着幸福与希望的笑脸上。
凯旋的荣耀,归于浴血的将士;太平的基石,归于贤明的帝后;而这倾城一幕所见证的,不仅是赫赫武功,更是一段穿越烽火、历经考验、足以流传千古的帝后深情。这深情,与这盛世,相得益彰,共同铸就了“景和之治”最温暖、最坚实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