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咖啡杯在胡安指间缓缓转动，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沿着金属台面无声滑落。
罗斯的话如同淬火的钢钉，一颗颗钉在空气中。
每一个字都带着白宫焦灼的意志和不容拒绝的蛮横。
胡安抬起眼，深褐色的眸子平静无波，映着罗斯那张因压抑怒火而线条冷硬的脸。
他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叩，发出极轻的脆响，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特使先生，”
胡安开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罗斯话语留下的无形压力场。
“我理解贵国面临的困境，也理解总统阁下铲除毒瘤的决心。”
他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姿态坦诚，却隐隐构筑着一道无形的城墙。
“打击金特罗，清除瓜达拉哈拉贩毒集团这颗毒瘤，维护边境安全，这不仅是美国的利益，也符合索诺拉州，乃至墨西哥的根本利益。”
胡安的语气平和，条理清晰，完全是一个尽职的地方官员在陈述工作思路。
“我，胡安·卡洛斯，以及我所能指挥的武装力量，都非常愿意在维护地区稳定、打击跨国犯罪方面，承担起应尽的责任。”
罗斯紧抿的嘴角似乎松动了一丝。
成了？
这个军阀终究还是被金特罗的威胁和美国的意志慑服了？
然而，胡安接下来的话，让罗斯眼底那点刚浮起的微光瞬间冻结。
“但是，有一点我们需要明确一下。”
胡安话锋一转，如同溪流转入幽深的峡谷，带着不容置疑的转折。
“任何责任，都需要与之相匹配的能力和相对应的资源来履行。”
胡安一边说着，一边身体微微后靠，靠在高背椅的皮质椅背上，目光扫过罗斯身后那两名如同铁塔般矗立的特工，最后稳稳落回罗斯脸上。
“特使先生刚才提到我‘控制着与锡那罗亚边境线的地方力量’，不错。”
胡安坦然承认了这一点，没有丝毫扭捏。
“但这支力量，是为了保卫索诺拉州一百七十万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而存在，是为了维护墨西哥联邦法律在这片土地上的尊严而组建。”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每一个字都敲在主权这根弦上。
“它并非为跨境‘战争’而生。”
“无论金特罗多么该死，无论贵国多么愤怒，越过国境线，深入锡那罗亚州腹地进行大规模武装清剿，这已远超地方警务力量的执法权限。”
“这，是战争行为。”
胡安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匕首，寒光乍现。
“战争，需要战争级别的投入。”
“人员、装备、情报、后勤、抚恤……每一项都需要难以想象的资源和保障。”
“我麾下的警员都是索诺拉州的子弟兵，恕我直言，他们的生命和鲜血，不能，也不应该在得不到充分保障的情况下，被投入一场由他国意志主导的、跨越主权的战争泥潭。”
空气再次凝固。
指挥中心巨大的屏幕上，索诺拉州的地图平静无波，角落的加密指示灯却闪烁得愈发急促。
罗斯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听懂了。什么主权，什么权限，都是漂亮的外衣。
核心只有一个——代价。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意，声音从齿缝里挤出。
那姿态，如同一个被逼到角落的商人，终于撕下了最后一点矜持。
“那么，胡安局长，你想要什么？”
“既然已经谈到这个份儿上了，有什么条件，就请你直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