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术中，月华与魔气的每一次碰撞，都仿佛敲击在楚牧心头。
白瑾长裙的些微黯淡，阴九幽魔气的细微波动，都在无声地提醒着他时间的流逝与代价的累积。
那份因柳月瑶“身死”而刻入骨髓的愧疚与自责，正在阴九幽精心营造的压力下，悄然转化为一种灼烧理智的焦躁——不能再躲了，不能再连累他人了。
然而，就在这焦躁即将冲破临界点的刹那，楚牧眼中那一丝快要被愧疚淹没的锐利光芒，骤然凝聚沉淀，最终化为一片清明。
出去，是必然。但怎么出去，却大有文章。
阴九幽要逼他慌乱失措地逃出，如丧家之犬般投入罗网。他偏不。
他要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不仅要走，还要让阴九幽眼睁睁看着，却无法全力阻拦。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形。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伤势带来的虚弱与刺痛，神识以极其隐蔽的方式，小心翼翼地探出洞天屏障，避过外围激荡的混乱灵力流，向着高空中那道月白色的身影，传递出一缕定向的意念波动：
“白瑾前辈，晚辈楚牧，有事相商。”
正在与阴九幽隔空对轰一道月华轮盘的白瑾，清冷的眸底闪过一丝波动。她手中术法毫不停滞，心神却已分出一缕。
“说。”一个简洁冰冷的意念反馈回来。
“晚辈欲带同伴离开幻梦泽，前往幽冥涧。恳请前辈，全力牵制住阴九幽一炷香时间。”
楚牧的意念清晰而快速，“无需前辈与之死战，只需令其无法分心他顾，无法全力追击我等即可。作为交换，前辈可任意提出一个条件，只要晚辈力所能及，必当竭力完成，或立下心魔誓言，日后修为足够时必践此约。”
意念传递间，外面两人的交手又已变换了数次。阴九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攻势陡然凌厉了几分，试图干扰白瑾。
白瑾身法飘忽，化解攻击的同时，意念回应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任意条件？小子，口气不小。你如今自身难保，有何资格与本座谈条件？”
“晚辈如今确实孱弱。”楚牧意念坦然，“但晚辈身负仙宫传承，乃是其选定之人。晚辈承诺，他日若有所成，或可助前辈探寻更高境界之秘，或可弥补前辈某些缺憾。即便这些太过遥远，晚辈亦可承诺，在未来百年内，为前辈寻来三株不下于‘九窍玲珑血参’品级的天材地宝，或完成三件不违道义、有助于前辈利益之事。此诺，可受心魔与仙宫本源双重约束。”
他将自己的“未来潜力”与“履约能力”作为筹码，清晰列出。既不过分夸大，又点明了可能的收益，尤其是提及“仙宫本源约束”，增加了可信度。
白瑾沉默了一瞬。高空之上，她挥手洒出一片清辉，暂时逼退阴九幽凝聚的一头百首魔怪，意念传回：“‘虚灵仙露’，听说过吗？”
楚牧心神一震。
虚灵仙露，传说中的奇物，并非实质灵液，而是极高品质的灵脉核心历经特殊天地规则洗礼，偶然凝结出的“灵韵精华”，对净化血脉、稳固神魂、乃至参悟某些虚幻类法则有奇效，尤其契合狐族修行。
此物珍稀程度，远在九窍玲珑血参之上，可遇不可求。
“晚辈记下了。他日若有机缘得见，或知线索，必为前辈取来。”楚牧郑重回应。
“记住你的话。”白瑾的意念最后传来，带着一丝清冷决断，“一炷香。带人从西南‘生门’出阵，直行勿回头。阴九幽，本座替你绊住。”
商议已定，不过几个呼吸之间。
楚牧睁开眼，眸中疲惫犹在，却已燃起一簇沉静而炽烈的火焰。他看向身旁众人，迎上他们担忧、困惑、决然不一的目光。
“准备突围。”楚牧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目标，幽冥涧。”
没有解释，没有长篇大论。
长孙明轩第一个点头，长剑无声出鞘。
叶凝霜握紧了刀，站到柳月瑶身侧。
柳月瑶指尖药香萦绕，已然做好全力辅助与治疗的准备。苏惜文扶起苏武安，后者虽然虚弱，眼神却已锐利如鹰。
楚牧走到洞天出口，那层水波般的屏障之外，便是激荡的能量乱流与两位元婴后期大能交手的恐怖余波。他回头看了一眼众人，点了点头，然后，率先一步，跨了出去。
没有隐匿身形，没有潜行遁走。
他就这样，带着身后五人，大摇大摆地，自白瑾洞天的西南方位，踏入了七彩迷雾之中。
